枫溪的暮色总比城里沉得快,夕阳刚隐没在老枫树的枝桠后,灯笼的暖光就顺着青石板路漫了过来。陈建国牵着小丫的手往住处走,布包里的草药蹭着枫果干,发出细碎的窸窣声,像极了乐乐在家翻零食罐的动静。小丫还在絮絮叨叨说要给乐乐叠枫叶船,陈建国笑着应着,指尖却总忍不住摩挲怀里的怀表 —— 方才爷爷的影子消失后,表壳上的红光虽暗了,余温却像烙在皮肤上,连带着心里也暖烘烘的。
刚到院门口,就见李老郎中坐在石阶上,手里攥着片半红的枫叶,脚边放着个陶碗,碗里飘着两片枫花瓣。“等你半炷香了。” 老郎中抬头,眼尾的皱纹里沾着点枫絮,“白天怀表显影,是你爷爷的‘念力’没散,这会子我来跟你说说他当年的‘定心’事。”
陈建国赶紧拉着小丫进屋搬凳子,小丫却不依,非要挨着老郎中坐,还把自己的枫叶玩偶塞进他手里:“李爷爷,你给叔叔讲故事,我给你抱玩偶暖手。” 老郎中被逗笑,捏了捏玩偶的红布耳朵:“丫头比你叔叔贴心。”
陶碗里的枫花瓣在温水里打转,老郎中的声音也跟着慢下来:“你爷爷当年到枫溪,比你还急着‘逃’。那会儿他刚当护林员没两年,林场闹虫灾,家里媳妇又怀着孕,两边都顾不上,夜里躲在山上哭,被我师父撞见了。” 他指尖敲了敲陶碗沿,“我师父没劝他,就带他去看老枫树 —— 你猜怎么着?那树有根枝桠断了,却从断口处新冒了芽,还绕着旁边的小枫树长,既护了自己,也没压着旁人。”
陈建国握着怀表的手紧了紧,忽然想起自己刚到枫溪时,躲在济世堂后巷抽烟,也是赵二柱没说大道理,就塞给他一碗热粥。“爷爷后来怎么想通的?”
“他在老枫树下守了三夜。” 老郎中笑了,“第一天看树,第二天看村民收枫果,第三天清晨,听见山下传来娃的哭声 —— 是邻村的媳妇生了,男人跑着去请郎中,鞋都跑掉了。你爷爷忽然就站起来,说‘再难,也得一步步走’。”
这时小丫忽然拽了拽陈建国的衣角,举着个歪歪扭扭的布口袋:“叔叔,我给怀表做了外套,这样它就不冷了。” 陈建国接过来一看,布口袋缝得七扭八歪,口子还缝窄了,怀表塞进去一半就卡住。他憋着想笑,却见小丫着急地伸手扯:“怎么塞不进去呀?我明明量了的!” 老郎中凑过来看,笑得胡子都翘了:“丫头,你把怀表的‘肚子’算小喽,得再拆了缝宽点。” 小丫噘着嘴点头,抱着布口袋蹲在旁边拆针线,线头掉了一地,像撒了把碎枫絮。
夜色渐深,老郎中起身要走,临走前指了指陈建国怀里的怀表:“明早去后山老枫树下,你爷爷当年在那儿埋了样东西,或许能帮你更明白‘归乡’的意思。”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蹲在地上跟针线较劲的小丫,补充道,“带着丫头一起去,孩子眼亮,能看见大人漏的东西。”
陈建国送老郎中到巷口,回来时见小丫还在跟布口袋斗争,针脚扎了手,也不哭,就含着手指头继续缝。“别缝了,明天再弄。” 他蹲下来,帮小丫把线头理好,“先睡觉,明天去后山找爷爷的东西。” 小丫眼睛一亮,立刻把布口袋收起来:“好!我要帮叔叔找爷爷的宝贝!”
睡前,陈建国把怀表放在枕头边,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表壳上,“枫火映心” 的刻字泛着淡淡的光。他想起爷爷说的 “家人是根”,又想起林慧在视频里说乐乐总对着枫林场的老井喊爸爸,眼眶忽然就热了。这晚他没做噩梦,梦里全是枫溪的红,还有乐乐扑进他怀里的软乎乎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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