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克在无尽的灰烬之梦中沉浮。
他梦见自己行走在一片焦黑的大地上,天空是永恒的血红,脚下是无数破碎的武器与骸骨。远方,一座由扭曲光芒构筑的宏伟神殿矗立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吸引力。他想要靠近,却被无数从灰烬中伸出的、苍白的手拖住脚踝,要将他一同拉入永恒的死寂。
他挣扎,咆哮,引燃自身的火焰将那些手烧成灰烬。但每烧尽一只,就有更多的手从灰烬中伸出。直到他精疲力尽,即将被彻底淹没时,一点幽蓝的、稳定的光芒在他意识深处亮起,如同暴风雨中指引归途的灯塔。那光芒带着锻炉的温暖和铁砧的坚定,驱散了部分血红,让他得以喘息。
他猛地睁开眼。
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但不再是那种撕裂灵魂的暴走之痛,而是更像一种……重塑后的酸痛与疲惫。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铺上,身上缠满了干净的、散发着草药清香的绷带。破损的衣物已被换下,穿着的是一套粗糙但结实的亚麻布衣。
他尝试移动,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尤其是左肩胛骨,传来钻心的疼痛,显然骨裂并未完全愈合。但他能感觉到,体内那缕逆光之火并未消失,反而像经过锤炼的精钢,变得更加凝实、沉静,流淌在经脉中,带着一种温顺的灼热。背后的基座也不再灼痛,与力量的连接稳固而清晰。
“醒了就别装死。”巴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坐在锻炉旁,用那只黄铜义手调试着一个结构复杂、不断滴落着某种银色液体的装置。“感觉怎么样?”
埃德里克缓缓坐起身,声音沙哑:“……还死不了。”
“算你命大。”巴顿头也不抬,“‘烬瞳’状态是逆光之力对极端情绪的反馈,是压榨生命潜能的禁忌手段。多用几次,不用敌人动手,你自己就会烧成一堆真正的灰烬。”
埃德里克沉默地感受着体内那变得“温顺”的力量,回想起梦中那无尽的拉扯与那点幽蓝的指引。“我……好像控制住它了?”
“控制?”巴顿嗤笑一声,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独眼锐利地盯着他,“你离真正的控制还差得远!充其量,你只是在那股力量彻底吞噬你之前,侥幸摸到了它的‘脾气’,并且你的身体和灵魂,勉强记住了在疯狂中保持一丝清明的感觉。”
他站起身,走到埃德里克面前,扔给他一个小皮袋,里面装着几颗和他之前吃过的类似的黑色药丸,以及一些肉干。“‘烬瞳’是双刃剑。它能让你短时间内获得远超平时的力量,但代价巨大,且会不断侵蚀你的理智。你要做的,不是在需要的时候进入‘烬瞳’,而是在‘烬瞳’的边缘行走,汲取其力,而不失其心。”
埃德里克握紧了皮袋,品味着巴顿的话。在疯狂边缘保持清醒,在毁灭之中掌控力量。这远比单纯的释放要困难无数倍。
“那……我该如何做到?”他抬起头,烬色的余晖在他眼底一闪而逝,但很快被压制下去,恢复了淡金的底色,只是那底色深处,多了一丝难以磨灭的灰暗。
巴顿的独眼微微眯起:“很简单。在接下来的‘实战’里,我会一次次把你逼到绝境,逼到你本能地想要动用‘烬瞳’。”他的黄铜义手指了指埃德里克的心脏位置,“而你,要在那股毁灭冲动吞噬你之前,找到它,抓住它,然后……用自己的意志,把它压回去!用你正常的‘逆牙’,解决战斗。”
埃德里克瞳孔微缩。这无异于在悬崖边反复横跳,每一次都可能万劫不复。
“怎么?怕了?”巴顿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要么学会驾驭这头凶兽,要么就被它吃掉。你没有第三条路。教廷的‘鬣狗’们,可不会给你慢慢掌握力量的时间。”
埃德里克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却隐隐蕴含着新力量的手,缓缓握紧。恐惧依然存在,但比起恐惧,他更不愿再经历一次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
“我明白了。”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淬火后钢铁般的坚定,“什么时候开始?”
巴顿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现在。”他提起靠在墙边的“碎颅者”,扛在肩上,“你的伤,在生死之间会好得更快。”
幽蓝的锻炉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即将再次碰撞的巨兽与孤狼。
淬火,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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