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的冰牙隘口,风声鹤唳。
赫克托和他的一百精锐如同披着霜雪的幽灵,无声地潜行在嶙峋的怪石与深不见底的雪沟之间。猎犬的嘴被套住,战士们脚下绑着厚实的毛皮,最大程度地消弭了行进的声音。莉娅娜派来的两名“风语者”早已将敌方营地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三十余人,依托一处背风的冰蚀凹地搭建了简易庇护所,外围设置了绊索和铃铛,设有两个固定岗哨。
月光被浓云遮蔽,只有雪地反射着微弱的惨白光芒,正是夜袭的绝佳时机。
赫克托打了个手势,队伍如同水银般无声散开。几名最擅长潜行的北境战士如同壁虎般攀上岩壁,从侧上方接近岗哨。黑色的短匕在黑暗中划过冰冷的弧线,两名哨兵连闷哼都未能发出,便软软倒地。
“动手!”赫克托低吼一声,如同猛虎出闸,率先冲向那片凹地。
刹那间,死寂的隘口被怒吼与兵刃交击的刺耳声响撕裂!北境战士从四面八方涌入,如同雪崩般瞬间淹没了猝不及防的敌人。这些卡斯珀留下的伏兵确实精锐,在最初的慌乱后,迅速组织起抵抗,剑光闪烁,试图结阵自保。
但赫克托带来的,是“黎明之剑”中最悍勇的百战老兵,他们熟悉这片土地的每一寸严寒,战斗方式更是狂野高效。战斧劈开精致的胸甲,重盾撞碎脆弱的防御,鲜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
赫克托本人更是如同战神临世,巨大的战斧每一次挥舞都带着风雷之势,几乎没有一合之敌。他牢记埃德里克的命令,尽量留活口,但混战之中,刀剑无眼,杀戮往往比俘虏来得更快。
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在绝对的人数优势和出其不意的打击下,负隅顽抗者很快被清除。当最后一名试图点燃信号烽火的伏兵被赫克托一斧柄砸晕后,凹地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伤者痛苦的呻吟。
清点结果,格杀二十四人,生擒六人,其中便包括那名被砸晕的小头目。北境方面,三人阵亡,七人负伤。
赫克托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热血,走到那名被反绑双手、兀自挣扎的小头目面前,蹲下身,巨大的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
“名字?”他的声音如同磨砂石摩擦。
那小头目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狠:“圣光会审判你们这些蛮子!”
赫克托狞笑一声,大手猛地抓住对方的头发,将他的脸狠狠按进冰冷的雪地里,直到对方因窒息而剧烈挣扎,才把他提起来。
“老子没时间听你放屁!说,谁派你们来的?除了卡斯珀,王都还有谁?任务是什么?”
那小头目剧烈地咳嗽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但依旧咬着牙:“勋爵……卡斯珀勋爵的命令……在此接应,必要时……制造混乱……”
“接应?制造混乱?”赫克托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说具体点!怎么接应?制造什么混乱?”
剧烈的疼痛让那小头目终于崩溃:“信号……有三色烽火……看到信号,就……就袭击附近的北境小部族,或者……伪装成北境的人,袭击王国的巡逻队……挑起……挑起更大的冲突……”
赫克托眼中寒光暴涨。好恶毒的计划!若非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继续逼问,但这个小头目所知有限,只确认他们是直接受卡斯珀指派,潜伏于此,对王都其他势力是否知晓或参与,并不清楚。
“废物!”赫克托将他掼在地上,对左右吩咐,“把他们嘴都撬开,分开审!把所有知道的,哪怕是最屁大点的事,都给老子掏出来!”
……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艰难地穿透冰牙隘口上空的阴云时,赫克托带着战利品和俘虏,踏上了归程。那六名俘虏被严密看管,垂头丧气,如同斗败的公鸡。而三名阵亡战士的遗体,被同伴们用干净的皮毛仔细包裹,沉默地抬着。胜利的喜悦被牺牲的沉重冲淡,队伍的气氛肃穆而压抑。
消息比队伍更早一步,由“风语者”传回了营地。
埃德里克收到信息时,正在服用老哈文配置的缓和剂。他仔细阅读了羊皮纸上的每一个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空了的药碗递给莉娅娜。
“告诉劳伦斯特使,冰牙隘口的隐患已除,俘虏正在押解回来的路上。”他平静地吩咐,“请他准备一下,参与对俘虏的初步审讯。”
莉娅娜点头离去。
劳伦斯在得知赫克托大获全胜,并且俘虏了敌方头目时,心情复杂难言。一方面,隐患清除,盟约的基础更加稳固;另一方面,参与审讯自己曾经的“同僚”,无疑是将他彻底绑上北境战车的又一道枷锁。但他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下午,赫克托的队伍带着一身风霜和血腥气返回营地。那六名俘虏被直接押往临时设立的囚牢。阵亡战士的回归,让营地再次笼罩上一层悲壮的气氛。埃德里克下令以最高的礼节安葬英魂,并亲自到场,为每一位逝者献上北境特有的、用冰原黑石雕刻的纪念符。
葬礼的肃穆尚未完全散去,在埃德里克的帐篷里,一场特殊的审讯开始了。埃德里克、奥托、莉娅娜、赫克托,以及被“邀请”而来的劳伦斯悉数在场。那名被俘的小头目被押了上来,他看到了劳伦斯,眼中瞬间爆发出惊愕、愤怒,继而转为一种被背叛的绝望和鄙夷。
审讯主要由赫克托进行,他的方式简单粗暴,但配合着那身尚未散尽的杀气,极具压迫力。那小头目在恐惧和身体痛苦的双重折磨下,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倒了出来,内容与之前交代的大同小异,再次坐实了卡斯珀企图挑起更大冲突的阴谋。
整个过程,劳伦斯都如坐针毡。他能感受到那名俘虏,以及旁边另外几名北境首领投来的、含义各异的目光。他知道,这是埃德里克让他交的“投名状”,让他亲眼见证,亲耳听闻,断绝他任何可能的摇摆心思。
当俘虏被带下去后,帐篷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埃德里克看向劳伦斯,缓缓开口:“劳伦斯特使,你都听到了。卡斯珀的疯狂,远超你我的想象。北境与王国之间,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挑拨和流血的代价。”
劳伦斯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面向埃德里克,郑重地抚胸行礼:“埃德里克首领,我以我的姓氏和荣誉起誓,必将竭尽全力,确保盟约履行,让和平降临北境。王都内部的杂音,我会与王子殿下一起,全力肃清!”这一刻,他的表态不再仅仅是出于利益权衡,更带上了亲眼目睹阴谋与牺牲后的决绝。
埃德里克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算是认可的神情。
“赫克托,清剿有功,辛苦了。阵亡将士的抚恤,务必优厚。”埃德里克转向赫克托,“好好休整,我们很快会有新的行动。”
赫克托重重捶胸:“是,首领!”
埃德里克的目光最后扫过众人,落在了奥托脸上,微微颔首。
奥托了然,开口道:“既然内患已除,信约已立。那么,关于‘巨人之息’冰川的探索,也该提上日程了。或许在那里,我们能找到解决首领身体隐患,以及……应对未来更大风波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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