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毛毛提着一包从超市买来的补品见到李富贵时,他在院里的槐树下正在乘凉。面前的石桌上,放着开水壶和茶杯。一个多月没见,李富贵瘦了许多。
邵粉玲将这些补品提进上房,很快,就用盘子端出了几牙切好的西瓜,亲手递到了徐毛毛的手里:“小徐妹子,你吃瓜,咱家地里种的,上了油渣,你尝尝,比城里卖的瓜甜。”
徐毛毛只吃了一口,就惊叹道:“哎呀,真的很甜。”
“走时,给你摘几个带回去。”邵粉玲说。
给徐毛毛切了瓜,泡了茶,然后说道:“你俩说话,我给咱们做饭去。”说着,就进了厨房。
“陈丽咋没来?”李富贵问道。
“你没提啊,我就没叫。我不知道你有啥事。”
“那次陈丽说,东西不对,叫她退回来,怎么没音信?”
徐毛毛微笑道:“你想想,卖出了的东西,能退吗?”
“我不是说了嘛,想退就退。”
“其实你的东西好着呢,我陈姐就是这个性格,见风就是雨。”
“那她……把那套东西出手没?”
由于东西目前就在顾盈盈手里,但徐毛毛不想说这个实情,就故意说道:“这个我还不知道,没再问。”
“你可以推荐给顾盈盈。”李富贵低声说道:“那次顾盈盈来宾馆看货,我以为买家是顾盈盈,没想到是陈丽买了。我不知道这其中啥原因,但我确定,既然她来看,估计还是感兴趣的。而且她还有个书院,就喜欢文化这类东西。”
“那就瞅机会吧。”徐毛毛装模作样地说道。
“你是个活泛人。如果能卖上价,不仅帮了陈丽,你自己也有点收入。古董买卖,有居间费的,这个行道的人都知道。”
“好的,我找机会吧。”徐毛毛说:“听你的意思,你好像认识顾盈盈?”
“不认识。那次去给陈丽家找祖坟,还是从你们口中听到的。”
“那是个大老板,有钱的很。”徐毛毛说。
“那你就应该多接触接触,你们女人家,接触起来也方便。”
“是啊。不过,人家是大老板,我是卖鞋的,要接触人家,还需要个由头。”说到这里,徐毛毛突然灵光一闪,微笑道:“你……再有好东西吗?如果有,我给顾盈盈介绍?”
“没有了,自从检查出来病之后,我该卖的,该送人的,都弄走了。送给你的那个盏,虽然品相一般,但也有收藏价值,你就留给你的娃娃吧。”
徐毛毛心里想:那个小盏,都被陕西的郑文斌买去了。当初如果觉得有价值,就不应该卖了呀。此刻,面对这个话题,她只能故意应付:“我也是这个打算,起码留着它,你看见你的人情。”
李富贵微微一笑,没吭声。
徐毛毛想到王年年在李富贵家果园里发现的通风口,在牛棚里找到的地窖出口,就目光注意地朝对面果园瞧了瞧,虽然有一堵墙隔着,但冒出的果树稍和套在苹果上的灰色套袋,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那套袋如麻雀一样,或散架,或聚集,远远望去,气势而壮观。
徐毛毛的视线又朝南面的牛棚方向望了望,侧眼看见李富贵在看着自己,就故意看了一圈:“你这个地方真好啊,房后的树又高又大,果园看起来茂盛的,整个院子都非常整齐,怪不得你不在城里待,我只来过两次,就喜欢上你这庄子了。”
“想转了,去转得看看,我西面的房子里,还存了不少粮食呢。”
“还用转?就在这里,把你的日子一眼就看到了。”徐毛毛收回目光,有点亲昵地对李富贵说道:“难得来一趟,想跟你聊聊。那次你给我给算了卦,说我有二婚。现在,我觉得你这个卦算准了?”
“怎么?你不是说你要等你男人回来吗?现在变卦了?”李富贵问。
徐毛毛咯咯一笑:“我没想到,我会离婚。”
“这么说,你有人了?”
徐毛毛迟疑了一下,说:“李大师,请你给我再算一下,看我……将来的婚姻咋样?”
李富贵那双藏在浓眉下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在徐毛毛脸上逡巡片刻,慢悠悠地说:“那就进上房吧,我占卦的东西在上房里。”
徐毛毛就提着水壶,端着水杯,亦步亦趋地跟着李富贵进了上房。
李富贵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下面拿出五帝钱和一支笔,在茶几上铺开红布,摊开纸张,然后将五帝钱递到徐毛毛手里:“来,心静下来,想着你问的事儿。”李富贵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双手合十捧着这五帝钱,默念你的问题,然后连着抛六次,每次落定别动,我看爻象。”
徐毛毛深吸一口气,依言照做。屋内只剩下铜钱在掌心碰撞的轻微声响,和徐毛毛粗重的呼吸。她虔诚地合拢双手,闭眼片刻,然后手腕一抖,五枚铜钱“哗啦”一声散落在红布上。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铜钱落定,李富贵那双锐利的眼睛,都像鹰隼般记录着钱的正面和反面,同时用笔在纸上飞快地划下或断或连的线条——那是卦象的爻位,譬如初爻、二爻、上爻……,并在旁边标注下每一次的阴阳属性。
六次抛掷完毕,一组由x或0组成的卦象跃然纸上。李富贵握着笔,流利地卦象边上下写,腾蛇、玄武、青龙、白虎等字眼不断落在纸上,沿着卦象的套路连续推算后,他眉头微蹙,看向徐毛毛:“玄武动于坎宫,暗昧交侵……”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你这近期的运势,主‘逢玄武’,暗流涌动,是不是有什么事?”
徐毛毛心里暗暗一惊:我想的就是你手中的宝贝啊。为了这个,我连婚都离了,难道不是事?她像被看穿了似的,瞬间有点惶恐。但为了体现她的镇定,就微微一笑:“再没啥事啊,要说事,就是离婚这个事。”
“你肯定还有事!要不,身边就有个人。这个人也是事。”李富贵说着,他的笔头指点在卦象中代表“世爻”(求测者自身)和“应爻”(所求之事或对方)的位置上来回电动,又仔细看了看动爻(变化的爻)和它们变化后的结果(变爻),最终目光落在了代表“官鬼爻”(官司、是非、压力、或特定情况下也指丈夫\/男友)的爻象上,那爻象的位置和状态让他眉头锁得更紧。
“唉!”李富贵重重叹了口气,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愿见到的景象:“像你这个命局啊,五行流转,讲究个制衡。你命里火旺土燥,缺的是水来润泽,更缺的是金来收束!说白了,你这性子,需要有个能‘克’住你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直视徐毛毛:“有人把你克住了,管住了,你反而能消停,能平安!就像给野马套上缰绳,就能得到福!”
徐毛毛听得半懂不懂,但平安和福这三个字,让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是!”李富贵话锋陡然一转,笔头猛地戳向卦中代表“应爻”或特定“官鬼爻”的位置,那里显示的信息让他语气充满了警告,“眼下你交往的这个人……”他摇摇头,语气带着十足的惋惜和严厉,“爻象显示其气孱弱,根基不稳,自身难保!他根本克不住你,反而……”
李富贵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寒意:“爻动逢玄武,且临‘官鬼’带刑煞(指卦象中显示有刑罚、官非的凶煞信息)……这分明是‘交人失慎,引鬼上门’之象!毛毛,你听我一句劝,赶紧离这人远点!他自身陷在泥潭里,正招惹着是非官司(或暗示其从事不法勾当),你跟他搅在一起,轻则破财惹气,重则……怕是要被牵连进去,惹上官司牢狱之灾!你与他,不是姻缘,这是劫数!”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徐毛毛瞬间脸色煞白。她故意端起水杯,在嘴边抿了抿,可能是又触动了她内心那邪恶的痴念,自己的手抖 了起来,她都不觉得,只感到那令人窒息的预言在空气中弥漫。
李富贵看着他的反应,知道这卦,算到了痛处,也点中了那潜藏的巨大危机。他不再言语,只是凝重地看着卦象,仿佛那黄纸上的符号,已然勾勒出未来风雨飘摇的轮廓。
“小妹子,你们忙完了没?饭好了,吃饭吧。”邵粉玲过来招呼道。
徐毛毛立即站了起来:“谢谢你嫂子,饭不吃了。”
“不吃咋行呢?”邵粉玲瞟了眼桌子上的摆设,再看看徐毛毛的神情,明白是咋回事,就拉起徐毛毛的手:“走,帮嫂子去端饭。”
到了院子,她低声说道:“算卦的事,算好算坏,也不要太迷信了,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别放在心上。”
邵粉玲这么一说,徐毛毛突然想道:是啊,你李富贵算得好得很,咋没算出你患肝癌呢?于是就微微一笑说:“这次看,大师虽然瘦了一些,但精神还挺好的,都是你照顾的好。”
“我就盼他好起来呢,每天变着法子给做着饭。”
饭后,徐毛毛准备离开时,邵粉玲提了一只筐,过来说给徐毛毛摘点菜捎回去,萝卜辣子啥都有呢,看你要啥,给你提一些。徐毛毛觉得心意难却,就跟上邵粉玲,进了菜园。
菜园面积足有三四分大。种了辣子、黄瓜、西红柿、茄子、小白菜、香菜、韭菜和萝卜等,一行行,一片片,看上去整齐、茂盛。
尤其行间的青辣椒,每株下面都挂满了细长的辣椒,有的足有尺把长。有些辣椒开始泛红了,在翠绿的行间透着艳红,密集而繁复;半人高的黄瓜架上挂满了白色黄瓜,这种黄瓜比绿色黄瓜更招人喜爱;西红柿红的红,绿的绿,疙疙瘩瘩地挂在了为其支撑的架子上;萝卜已经冒出了青头白脖子,像要急着嫁人。
“嫂子,你太能干了,把菜种的这么好!”
“我每摘一次黄瓜,提到镇子还卖几百元呢。”邵粉玲摘着黄瓜说道。
徐毛毛钻在半人高的西红柿行间,拣又红又圆的摘着,眼睛却看着果园。果树长势不错,一眼看不到边。徐毛毛望了望周围,故意在果树间走了走,目光到处瞟,希望能看到王年年发现的那个风口。
“今年苹果结得不错。”邵粉玲说:“再有两个多月,苹果就能下地了,到时候来取苹果。”
徐毛毛说:“谢谢你,我家也有园子,不过我看没有你家的园子大。”
不一会儿,邵粉玲的筐就满了,提到院子里,这时李富贵拿来了一个纤维袋子,结结实实地装了一袋子辣椒、黄瓜、西红柿的等新鲜蔬菜,当然,还有四只西瓜,然后提到大门外,放到车后备箱,坐上了车。
徐毛毛带着这些丰厚的农产品走向大门时,又注意地朝那个牛棚瞟了一眼。看来,她心里还惦记着王年年从牛棚里发现的那个地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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