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荆棘泪!是那个烙印!它们在噬咬她的心脉!在剥夺她最后一点生机!
“烟儿——!!”柳夫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积攒了三个月的绝望、痛苦、思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疯了一般扑到窗下,双手拼命地拍打着紧闭的窗棂!木屑和雨水混合着飞溅!
“开门!开门啊!我的烟儿!开门——!!!”
窗内,两个缩在墙角、早已吓傻的小丫鬟,听到这如同厉鬼索命般的哭嚎和拍打声,更是魂飞魄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哪敢开门?
就在这时——
咔嚓!轰——!!!
一道惨白的、如同巨斧劈开天幕的闪电,撕裂了浓稠的黑暗!瞬间将柳宅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一声撼天动地的炸雷,如同在头顶爆开!整个东厢仿佛都在震颤!
狂风如同狂暴的巨兽,狠狠撞向那扇紧闭的窗户!
哐当——!
本就老旧腐朽的窗栓,在这天地伟力面前不堪一击!窗扇被狂风猛地向内撞开!冰冷的暴雨如同找到了决堤的洪口,疯狂地灌入屋内!烛火瞬间被扑灭,屋内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和风雨的咆哮!
柳夫人被这突来的巨力撞得向后踉跄一步,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窗口灌入的狂风暴雨中,那随之卷入、打着旋儿、飘落向床榻的某物吸引!
在闪电惨白光芒的短暂映照下,那是一片焦黑的、边缘蜷曲的、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残破莲瓣!它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精准地、轻柔地,飘落在女婴那只因剧烈抽搐而紧攥的小拳头旁边!
与此同时,一直守在佛堂门外、被雷声惊动、察觉有异的柳元庭,正带着两个家丁,脸色阴沉地快步穿过回廊,朝着东厢这边赶来!沉重的脚步声在雨声中隐隐传来!
“烟儿!”柳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求生的本能和母亲的天性压倒了一切!她趁着窗破风入、屋内两个小丫鬟惊叫躲避的瞬间,如同护崽的母兽般,猛地扑向窗台!湿透冰冷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不顾一切地爬过窗台,重重摔落在屋内的湿冷地砖上!骨头仿佛要散架,她却浑然不觉,手脚并用地扑向那张在黑暗中痛苦抽搐的小床!
“夫人!”春杏也尖叫着跟着爬了进来。
柳夫人扑到床边,颤抖的、冰冷的手,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伸向那在黑暗中剧烈抽搐的、小小的身体!她要将她的女儿,从这无边的痛苦地狱中,抱出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襁褓的刹那——
也许是濒死前的本能感应,也许是血脉相连的呼唤,也许是那飘落在旁的焦黑莲瓣带来的某种无法言喻的牵引…
那只紧攥的、青灰色的小拳头,在剧烈的抽搐中,竟无意识地松开了些。小小的、冰冷的、毫无血色的手指,极其微弱地摸索着。
她的指尖,在黑暗中,触碰到了那片被雨水打湿、却并未彻底软烂的、带着独特焦痕触感的枯莲瓣。
下一瞬——
奇迹发生了。
那如同破旧风箱般令人窒息的“嗬嗬”抽气声,戛然而止! 那紧绷弓起、剧烈弹动的小身体,猛地松弛下来! 那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变形的小脸,如同被无形的温暖手掌抚平,瞬间舒展! 仿佛有一只温柔而强力的手,瞬间扼住了那疯狂噬咬心脉的荆棘毒牙!
柳含烟那细若游丝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起来。如同被狂风巨浪抛掷的小舟,终于驶入了一处平静的死水港湾。
柳夫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清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真实还是濒死的幻觉!
就在这时,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小小的床榻。
柳夫人看到了!
她看到女儿那双紧闭的、如同覆盖着霜雪的眼睑,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
一双眼睛。
不再是茫然无神,不再是死寂灰白。
那是一双纯净得不染丝毫尘埃的琉璃色眼眸!如同最上等的宝石,在闪电的光芒下,流淌着清澈、温润、却又带着一种洞悉尘世般的宁静光泽。
这双纯净的琉璃眼眸,正安安静静地,穿透黑暗,穿透风雨,穿透她脸上流淌的雨水和泥污,凝视着她。
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没有怨怼。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跨越了时空的平静,一种…如同倦鸟归巢般的安宁。
柳夫人浑身剧震!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泪水,那早已干涸的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泥浆滚落。
“烟儿…我的烟儿…”她哽咽着,泣不成声,颤抖的手终于落下,轻柔地、无比珍重地,想要抚摸女儿冰凉的小脸。
然而——
“砰!”一声巨响!东厢的门被粗暴地踹开!
柳元庭脸色铁青,眼神空洞而冰冷,带着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如同索命的煞神,出现在门口!狂风卷着雨水从破开的窗户灌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一眼就看到了扑在床边、浑身湿透泥泞、正对着床上婴儿伸手的柳夫人,以及床上那个睁着一双琉璃色眼眸、静静看着母亲的诡异婴孩。
“妖妇!你还敢碰这妖物!”柳元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利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和一种被操控的恐惧!他猛地冲上前,枯瘦的手如同铁钳,狠狠抓住柳夫人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粗暴地将她从那小小的床榻边撕扯开!力道之大,几乎将柳夫人的胳膊扭断!
“啊!”柳夫人痛呼一声,被重重甩向冰冷的墙壁,额头撞在坚硬的青砖上,鲜血瞬间淌下。
柳元庭看也不看瘫软在地的妻子,那双空洞的、泛着不正常红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床上那安静望过来的婴儿。那琉璃色的眼眸,纯净得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厌恶!仿佛那是照妖镜,要照出他早已腐朽的灵魂!
“灾星!祸胎!”他咆哮着,枯爪般的手,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阴寒气息(源自荆棘玉佩),毫不犹豫地伸向柳含烟的襁褓,要将她重新禁锢!
柳含烟小小的身体似乎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那双纯净的琉璃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柳元庭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她的小嘴扁了扁,似乎想哭。
然而,就在柳元庭冰冷的手即将触碰到襁褓的瞬间——
那只小小的、刚刚攥住了焦黑莲瓣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蜷缩了起来,紧紧贴在胸口。
在那只小手的掌心深处,那片枯焦的莲瓣,此刻竟微微发烫。莲瓣上焦黑的痕迹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如同活物般的金色脉络一闪而逝,瞬间隐没。
它没有消失,而是如同融入血肉般,在那青灰色的、小小的掌心里,留下了一粒朱砂般鲜艳欲滴的红点。
如同一颗小小的、沉睡的星辰,烙印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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