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王城的夜色,并不宁静。
那丝阴冷的窥探感虽一闪而逝,却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石子,在谢清晏心中漾开涟漪。太始的触角果然已深入此地,借助本土信仰的阴影面潜伏。他按捺住立刻追踪的冲动,当务之急,是先见那位“光之蛇”的代行者。
翌日,在思户巫女的引荐下,谢清晏一行来到了王城西侧一座依山傍海、守卫森严的神社。这里供奉的“光之蛇”雕像更为宏伟,鳞片以珍珠贝母镶嵌,在日光下流转着温润光辉。接待他们的,是一位身着繁复白色神官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年轻男子——光之蛇当代代行者,尚弘。
“大胤的使者,”尚弘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脆却缺乏温度,“思户巫女已告知你们的来意。追寻‘源初之海’,需要神血与誓约。神血,乃我族世代守护的圣物,蕴含光之蛇的祝福,非外人可得。”
他的态度带着神裔后裔固有的高傲与排外,显然不愿轻易交出关键之物。
就在谢清晏试图以理说服之时,一名神官匆匆而入,在尚弘耳边低语几句。尚弘脸色微变,看向谢清晏等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与凝重。
“诸位,有客人至。”尚弘沉声道,“来自‘云隐之里’的使者,要见你们。”
“云隐之里?”星澜眼中闪过疑惑,他在海外游历多年,却也未曾听闻此地。
尚弘解释道:“那是一个隐世族群,自称身负远古‘双生之神’的血脉,是太初与太始留在人间的真正后裔。他们极少涉足外界,此次前来……”他顿了顿,“或许与你们,以及近来动荡的天地气机有关。”
片刻后,三位身着素雅灰袍、气息内敛深沉的人被引入神殿。为首者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面容古朴,眼神深邃仿佛能容纳星辰生灭。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皆容貌出色,气度不凡。
“老朽云稷,携族人云岚、云烁,见过代行者,见过大胤贵客。”老者云稷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目光扫过谢清晏,在其体内那平衡生灭的混沌气息上停留一瞬,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听闻外界来客追寻‘源初’,惊动了沉睡的阴影。”云稷缓缓开口,语气暧昧不明,“吾等身为神裔,守护此间平衡乃是职责。然,‘钥匙’关乎重大,开启‘门’扉,引动的可能是新生,亦可能是彻底的终末。吾族……尚需观望。”
他们并不直接反对,也未表示支持,态度模棱两可,仿佛超然物外的裁判,在衡量着双方的价值与风险。
“观望?”韩霆性子直,忍不住道,“难道要等太始彻底掌控那扇‘门’,引来终末,你们才动手吗?”
那名叫云岚的冷艳女子淡淡瞥了韩霆一眼:“凡俗之见。永恒秩序,亦是一种存在之道。太初的无序创造,未必优于太始的永恒凝定。孰是孰非,岂能轻断?”
名叫云烁的俊朗青年则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更何况,诸位又如何证明,你们追寻‘钥匙’,不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或带来另一种形式的混乱?”
神裔遗族的出现,非但没有带来助力,反而使局面更加复杂。他们的暧昧态度,如同迷雾,笼罩在通往“源初之海”的道路上。
* * *
神京,夜,皇城。
乌云蔽月,正是阴谋滋生的时刻。
荣懿太后终究还是走上了最后一搏的道路。深宫之中,她以密旨调动了少数仍效忠于她的宫廷禁卫以及重金豢养的死士,同时,齐王也暗中联络了京畿大营中一名被其拉拢的副将,许以高官厚禄,命其率心腹兵马以为外应,子时以火光为号,强开宫门,控制皇帝,软禁甚至诛杀萧逐渊!
“这是你们逼我的!”太后凤目含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大胤的江山,哀家守了这么多年,岂容尔等轻易夺去!”
然而,她的一切动作,早已在萧逐渊的预料与监控之下。
摄政王府别院,苏玉绾并未安寝。她立于院中,周身隐隐有淡金色的光华流转,凤凰血脉赋予她的敏锐感知,让她清晰地捕捉到了皇城方向传来的、那越来越浓的肃杀与不安之气。
“来了。”她轻声道。
身旁,龙骧卫首领按刀而立,眼神冷冽:“一切已按王爷吩咐布置妥当。”
与此同时,王府主院寝殿内,看似虚弱卧床的萧逐渊,正通过特殊渠道,接收着来自各方的最新情报。胸口的龙纹玉佩传来持续的温润感,让他心神安定。他能感觉到,万里之外的谢清晏似乎也遇到了某种“阻滞”,并非危险,而是一种复杂的“纠缠”。他无法分心细究,只能将全部精力投注于眼前这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博弈。
“传令,宫门落钥后,没有陛下与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斩!”
“令程昱坐镇中书,稳定朝臣,封锁消息。”
“龙骧卫……按计划行事,待其入瓮!”
他的指令简洁而冰冷。今夜,他要将这盘踞朝堂多年的毒瘤,连根拔起!
子时将至,皇城东南角,一处偏僻宫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数十名黑衣死士如同鬼魅般潜入。几乎同时,京畿大营方向,一队约五百人的兵马悄然移动,逼近皇城!
就在死士们按照地图扑向皇帝寝宫与摄政王府方向,那队兵马即将抵达预定宫门之时——
轰!轰!轰!
皇城四周,突然火把大亮,如同白昼!无数盔明甲亮的禁军从暗处涌出,将潜入的死士团团包围!城墙上,弓弩齐备,寒光闪闪。
“奉陛下旨意,诛杀叛逆!”禁军统领声如雷霆。
与此同时,京畿大营那队兵马也被早已埋伏在侧的龙骧卫精锐以及程昱调动的另一支忠诚兵马截住,为首副将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龙骧卫高手斩于马下,余众顷刻瓦解。
宫廷政变,尚未开始,便已注定失败!
太后宫中,听着外面传来的喊杀声与兵刃交击声迅速平息,荣懿太后面色惨白,颓然坐倒。她知道,她彻底输了。
* * *
琉球,光之神社。
与神裔遗族云稷等人的会谈不欢而散。对方坚持“观望”,拒绝提供任何实质帮助,也阻拦尚弘轻易交出“神血”。
夜幕降临,谢清晏独立于驿馆庭院,仰望琉球与中原截然不同的星空。龙纹玉佩再次传来灼热感,这一次,并非危机预警,而是一种强烈的、带着肃杀与决胜意味的共鸣!他仿佛能透过玉佩,感受到神京城墙上的火光,听到那定鼎乾坤的喊杀声,更能感受到萧逐渊运筹帷幄、一举定局的冷峻意志!
他的心也随之一定。
便在这时,一道阴冷扭曲的声音,如同毒蛇般直接传入他的识海:
“外乡人……觊觎神血,妄动平衡……黑暗将吞噬尔等……”
是那“暗之蛇”的代行者!他终于按捺不住,直接发出了威胁!
谢清晏眸光一冷,混沌之力在体内悄然流转。他并未回应那识海传音,而是将一道蕴含着安抚与决意的意念,通过龙纹玉佩,反向传递给万里之外的萧逐渊。
**神京之危已解,琉球之局将破。**
相隔万里,两人之心却在此刻紧密相连,共同面对各自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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