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白四的耳中,被拉得很长。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像一面破鼓。
他能感觉到,额头上的冷汗,汇成一股,流过眉骨,刺得眼睛生疼。
他甚至能闻到,对面那个少年身上,混合着河水与泥土的、冰冷的气息。
滚?
还是,被帮着滚?
这个问题,像两把钳子,死死地,夹住了他的理智。
他,白四,在青州城这片地界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年。
从一个街头混混,到今天,这座娱乐城的主人。
他踩着别人的骨头,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人,堵在自己的老巢里,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可笑。
荒谬!
一股血气,从心底,猛地冲上头顶。
二十年的尊严,求生的本能,对未知的恐惧,在此刻,拧成了一股绝望的疯狂。
“我操你妈!”
白四嘶吼出声,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他不再犹豫,握着枪的手,猛地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王小虎的眉心!
他要开枪!
他要杀了这个小杂种!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白四,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的软蛋!
然而。
他的手指,刚刚,搭上扳机。
一道影子,动了。
陈六,那个一直像雕塑般,站在王小虎身后的男人,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看到,一道残影,一闪而过。
白四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握不住枪了。
那把黑色的、曾给予他无限安全感的手枪,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然后,被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是陈六。
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王小虎的身后,仿佛,从未离开过。
他的手里,把玩着那把枪,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玩具。
白四抱着自己那只已经扭曲变形的手腕,瘫倒在地,额头上的汗,混着泪水,淌了一脸。
断了。
他的手腕,断了。
走廊里,那十几个白四最忠心的心腹,亲眼目睹了这超出他们认知的一幕。
他们的老大,那个在他们眼中,凶狠如狼的四爷,连开一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废了一只手。
他们握着钢管和砍刀的手,在抖。
牙齿,在打颤。
那不是人。
那绝对不是人!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他们之间,迅速蔓延。
“当啷。”
第一个人,手里的砍刀,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
“当啷……当啷当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这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不敢打了。
甚至,连站着,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王小虎,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低头,俯视着在地上,像蛆一样蠕动的白四。
“看来,你选了第二个。”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那群已经彻底丧失斗志的亡命徒。
“从现在起,这里,我说了算。”
“愿意留下的,放下东西,去一楼大厅等着。”
“不愿意的……”
王小虎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与他年龄不符的弧度。
“和他一起,滚。”
他的手指,指向了地上的白四。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动。
他们只是,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王小虎,看着他身后那两尊,沉默的煞神。
王小虎不再理会他们。
他径直,走向那间敞开着门的,总裁办公室。
妖艳的女人,早已吓得,缩在了墙角,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王小虎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了那张巨大的、象征着权力的,老板椅前。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冰凉的皮质扶手。
然后,他坐了下去。
身体,陷进柔软的椅背里。
很舒服。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抬起眼,看向门口。
陈六,像一尊门神,守在门外。
被撞飞的防火门,扭曲地,嵌在对面的墙里。
魁梧的王莽,站在走廊中央,他那半透明的魂体,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让那群打手,连头都不敢抬。
这就是,他的兵。
这就是,他的据点。
“愣着干什么?”
陈六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把你们四爷,抬出去。”
那群打手,如蒙大赦。
两个人,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架起已经神志不清的白四。
“我的钱……我的钱还在里面……”白四还在徒劳地,挣扎着。
没有人理他。
几名对白四死心塌地的铁杆心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跟着他们的主子。
他们搀扶着,或者说,拖拽着白四,狼狈地,走向楼梯。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默默地,放下了手里所有的东西,低着头,朝一楼大厅走去。
他们选择了,留下。
或者说,他们没得选。
比起跟着一个废了的老大,去面对冯天龙那群杀神的追捕,留下来,向这个更加神秘、更加恐怖的少年臣服,似乎,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在赌。
赌白四已经被吓破了胆。
赌自己这边,非人的力量,能彻底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
他赌赢了。
“感觉如何?”范蠡的声音,在他脑中,冷静地响起。
“还行。”王小虎在心里回道。
“这不是一场打斗。”范蠡的声音,带着一丝教导的意味,“这是一场,关于‘势’的博弈。你以雷霆之势,破其门,夺其主,挫其锐,灭其胆。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做得很好。”
王小虎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阴影里。
是申屠。
“少主。”
“外面情况怎么样?”王小虎立刻坐直了身体。
“冯天龙的人,封锁了所有出城的路口。有三队人马,正在旧城区的各个废弃仓库和码头,进行搜查。他们,暂时,还想不到这里。”申屠的声音,沙哑而简练。
王小虎点了点头。
暂时安全。
但,也只是暂时。
冯天龙,就像一头悬在头顶的猛虎,随时,可能扑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走廊里的王莽身上。
王莽的魂体,比之前,更加虚幻了。
那股霸道绝伦的气势,正在飞快地消退,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爷爷!”王小虎在心中,急切地喊道,“王莽他……撑不住了!”
“别急,别急。”土地爷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心疼,“这里是风月之地,龙蛇混杂,阳火旺盛,但也秽气丛生。对魂体来说,是大凶之地。不过……”
土地爷的声音,顿了顿。
“我感受到了。在这座楼的地下,有一股极寒的阴气,虽然微弱,但很纯粹。快,带他去那里!只有至阴之地,才能让他稳住魂体,慢慢恢复!”
地下?
王小虎立刻明白了。
是这座娱乐城的,地下室。
“陈校尉!”王小虎站起身,下达了命令,“扶王莽去地下室!”
“喏!”
陈六没有多问,立刻上前,扶住已经摇摇欲坠的王莽,朝着楼梯走去。
王小虎跟在他们身后。
通往地下室的门,在一楼的杂物间里。
打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酒气的,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地下室很大,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桌椅和杂物。
“是那里!”土地爷的声音,指向了地下室的最深处。
那里,是一扇厚重的,带着冰霜的,铁门。
冷库。
王小虎走上前,拉开铁门。
一股刺骨的寒气,瞬间,涌了出来。
这是一个废弃的大型冷库,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四壁和顶上,挂着厚厚的、白色的冰霜。
“就是这里!”土地爷的声音,带着一丝欣喜,“此地常年不见光,又以寒铁造门,隔绝了阳气,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处天然的养魂地。快,让他进去!”
陈六扶着王莽,走进了冷库。
一接触到那纯粹的阴寒之气,王莽那近乎透明的魂体,立刻,稳定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随时会溃散。
他虚弱地,靠在墙角,缓缓坐下,闭上了眼睛,整个魂体,仿佛,与周围的寒气,融为了一体。
王小虎松了口气。
他关上冷库的门,只留下一道缝隙。
“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煞气入体,魂力耗尽,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土地爷的声音,有些凝重,“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这段时间,他不能再动手了。”
王小虎的心,沉了下去。
王莽,是他手里,最强大的一张牌。
现在,这张牌,暂时,废了。
他走出地下室,回到了一楼大厅。
大厅里,灯火通明。
之前留下的那几十个打手,都老老实实地,或站或蹲,聚集在大厅中央。
看到王小虎上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敬畏,恐惧,茫然。
申屠,如同影子,站在他身后。
陈六,从地下室上来,重新,站回了他的身侧。
王小虎的目光,扫过全场。
他知道,他现在,是这些人的主心骨。
他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
“从今天起,这里,改个规矩。”
王小虎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厅里,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以前,白四让你们干什么,我不管。”
“以后,在我这里,黄、赌、毒,三样东西,谁碰,谁死。”
人群,出现了一丝骚动。
娱乐城,不碰这些,那还叫娱乐城吗?
那他们这些人,靠什么吃饭?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王小虎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钱,我会让你们赚到。而且,是站着,赚比以前多得多的钱。”
“但现在,有三件事,你们必须做。”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第一,从现在开始,娱乐城,停业整顿。任何人,不准外出,不准与外界联系。有敢通风报信的,下场,跟白四一样。”
他的话,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这是要,彻底隔绝与外界的联系。
“第二,把所有仓库里的酒水、食材,都清点出来,造册。把所有能打扫的地方,都给我打扫干净。我不想在这栋楼里,闻到除了干净以外的任何味道。”
这第二条,更是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这是要干什么?
不当大哥,改当洁癖了?
“第三……”
王小虎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把你们身上所有的现金、银行卡、包括手机里所有的钱,都交上来。统一保管。”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了。
“什么?!”
“这……这是要抢我们?”
“妈的,还说让我们赚钱……”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让他们交出自己的全部身家,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安静!”
陈六上前一步,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那股无形的煞气,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王小虎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不是抢。”
“这是,你们的投名状。”
“也是你们的,第一笔,投资。”
“三天后,我会让你们看到,你们的这笔投资,能翻多少倍。”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交。”
王小狗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邪气的笑容。
“门,在那边。交不出投名状的,现在,就可以滚了。”
“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
“外面,冯天龙的人,可还在找,那天晚上,所有在染坊出现过的人。”
“你们觉得,你们现在出去,能活过今晚吗?”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他们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是啊。
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留下来,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王小虎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心中,冷笑一声。
这一切,都是范蠡教他的。
攻心,要一环扣一环。
先以雷霆手段,夺其志。
再以生死危机,断其路。
最后,以微末希望,诱其心。
现在,他已经,彻底掌控了局面。
他不再多说,转身,朝楼上走去。
他知道,这些人,会做出,最聪明的选择。
回到五楼的办公室,王小虎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
“范蠡先生,接下来呢?”他在心中问道,“我们的钱,加起来,恐怕,也没多少。”
这些混混,能有多少积蓄?
“兵马已备,巢穴已固。”
范蠡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少主,你忘了。”
“你爷爷,除了是个神仙,他,还是什么?”
王小虎一愣。
他爷爷?
土地爷……
是掌管一方水土、生灵,还有……
财运的守护神!
王小虎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爷爷当年,指点他去后山挖药材,让他刮刮乐中奖的一幕幕。
“我明白了!”
“不,你还不明白。”范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兴奋,“小打小闹的财运,已经没用了。你要做的,不是去捡钱。”
“而是……”
“去找到,那条属于青州城的,真正的,财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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