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音讯全无。与往日的频繁出现截然不同。这些日子,父皇与母后已焦急万分,就连他自己,每思及此事,心绪也再难平静。
罢了,罢了。
朱彪表示要去面见皇上,商议使团抵达京城的事,随后叹息一声宣布退朝。
清晨的阳光里,一个背着布包、蹦蹦跳跳的欢快孩童突然停下脚步,朝着朝阳弯腰遮眼,仔细看去。紧接着,他的小脸上浮现出惊喜交加的表情,大喊一声:“大哥哥!”
桃花村的小院中,马皇后一早熬了米粥,蒸了红薯,还炒了一盘土豆丝。朱彪批阅奏折到深夜,连夜赶来,此时才刚睡醒。一家三口围坐吃饭,虽是简单早饭,朱彪却吃得很香,心里涌起童年般的温馨。
朱元璋嚼着醋溜土豆丝,一脸满足。他提到,除了玉米,土豆和红薯也已经开始种植。土豆既能当主食,也能当菜,蒸煮皆可,怀城一带还有人拿它做土豆粉。马皇后笑着补充,这些作物产量很高,比主粮高出三四倍,实在不可思议。眼看大规模收获在即,她问朱元璋何时昭告天下。
朱元璋沉默片刻,答道:“再等半个月,六月三号吧。”马皇后和朱彪闻言都愣住了,朱彪眼眶微微发红——那是朱雄英下葬钟山的日子。朱元璋叹道:“是啊,从五月病重到六月下葬,转眼已经十年没见到雄英了。”
他接着激动地说,那日梦中众人都离开后,雄英亲口告诉他,自己还活着;而且马皇后之前也见过那孩子,拼音还是他教的。可为什么一个月过去了,不仅人影没见到,连个梦也没有?
马皇后犹豫地说:“你别这么肯定,我到现在都不确定那是不是我们大孙。而且你说的毕竟是梦里的事,真假难辨。”朱元璋急道:“怎么我一提这事,你又动摇了?这些天你不是一直在念叨吗?”马皇后也来了脾气:“还不是被你影响的,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再说那年轻人个子那么高,我越想越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
朱元璋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朝朱彪说道:“你看看,这就是你娘!一会儿信一会儿不信,把我都搞糊涂了。”马皇后立刻回敬:“朱重八!年纪大了记性差一点怎么了?”
“再说了,我要是早知道他是咱大孙,我怎么可能让他走呢?”
朱彪看在眼中,只能无奈一笑,赶紧转开话头。
“对了,爹。”
在外面,朱彪一向是喊“爹”的。
“昨晚跟您提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那些外国使团请求进京的事,咱到底应不应?”
一提正事,老爷子也顺势接过话。
他其实有点受不了皇后那样跟他闹。
“这事啊!”
老爷子看向朱彪,神情非常认真。
“咱跟你娘商量了一整夜。”
马皇后也点点头。
“必须答应!”
“不错,咱也是这么想的。”
“一定得答应!”
“怎么能不答应呢?”
说着说着,老爷子猛地站起身来。
他对两人说:
“你们跟我来!”
马皇后和朱彪一起起身。
不多时,三人就来到一间屋子。
这屋子如今已是老爷子的书房,地位堪比皇宫里的“御书房”。
正中央挂着一幅极为详尽的天下地图。
“你们看……”
老爷子先指向大明疆域。
“咱的大明在这儿。”
“这些年,虽然收复云南、平定北元大都,收回了许多南宋北宋都没能收回的土地……”
“在咱心里,大明一定要超越汉唐!”
“可是……”
“最关键的一块地方,一直没拿回来!”
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目光炯炯、满脸兴奋。
“那就是大汉、大唐出使西域时,最关键的一条路——”
“河西走廊!”
老爷子语气激动,听得出发自内心的迫切。
“汉代叫它凉州!”
“唐代叫它陇右道!”
“祁连山以北、合黎山以南,乌鞘岭以西……”
“长两千多里,最宽处四百多里!”
“这条路有多重要,不用咱多说吧?”
他忽然看向朱彪:
“之前让你去看西安,就是考虑迁都。”
“可为什么汉唐时那里是宝地,现在百官却大多反对?”
“因为那里现在死气沉沉,也因为他们不敢打!”
老爷子激动地拍着地图,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岁月。
“河西走廊!”
“咱大明有没有它,完全是两个样!”
“有了它,大明就能超越汉唐!”
“甚至远超汉唐……”
“咱还能再走一遍丝绸之路!”
老爷子越说越激动,眼中满是狂热与振奋。
“五百年!”
“整整五百年了!”
“谁还记得……”
“谁还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国家——”
“它的根,还没断!”
他一指大明版图,神情肃穆而庄严。
开疆拓土、扬威城外,是历代帝王最深的情结。
老爷子,也不例外。
“五百载春秋!”
“整整盼了五百年,才迎来我大明江山!”
“我大明若不走河西走廊……”
“若不重新踏足昔日的丝绸之路,西域诸国可还记得,五百年前……”
“在那横跨千载的岁月长河中…”
“他们皆匍匐于我们先祖的脚下!”
老者言语间激荡难平。
此刻。
连朱彪的眼眸中都燃起灼灼火光。
“标儿……”
“尤其是当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老人兴奋得手舞足蹈。
“若那铁轨之术真能功成。”
“首当其冲便要铺在这河西走廊上……”
“你且看这万里疆域图……”
“天地何其广袤!何其辽阔!”
“再看我大明疆土,不过沧海一粟……”
“如今已有豪强士绅开始兼并田产……”
“百年之后呢?两百年之后呢?”
“难道真要如梦境所示,坐视江山倾颓?”
“咳咳!”
“标儿啊!”
“我大明乃礼仪之邦,兴兵必持大义!”
“如今外有两大强虎视眈眈。”
“我大明顺天应命,当为苍生执剑!”
老者说这番话时目光如炬。
旁侧马皇后闻言瞳孔微震,朱彪更是怔然:“可父皇,那帖木儿帝国正欲东进……”
“观其吞并四大汗国之势,实力深不可测!”
“此番遣使更是为新粮种而来……”
“倘若……”
“何来这许多倘若!”老者振袖间尽显睥睨。
“他们图谋新粮!”
“我等便要这通商坦途!”
指尖重重点在河西走廊舆图上:“商道既开,我大明物华天宝,自当执掌乾坤!”
“若他们识得时务,前有商队往来,后有雄兵镇守!”
“若他们妄生事端……”
“那便铁骑当先,商队继后!”
老者击掌如惊雷。
满朝文武若在此,定当骇然失色。
“且看他们如何抉择!”
“是愿结盟通商,由我大明派兵护佑商路,兼护其疆!”
“还是执意与我为敌!”
“若选后者,铁蹄所至先荡寇仇,再遣商贾助其重整山河!”
至于……”
苍老的手指又移向帖木儿疆域。
“这所谓帖木儿汗国!”
老者朗声大笑。
眉宇间尽是不屑。
“强敌愈盛,朕心愈喜!”
“就爱看他们负隅顽抗的架势!”
“当年大元为天下共主,尚被朕打得溃不成军!”
“区区边陲小邦?”
“何足道哉!”
朱彪被这番豪言震得哑口无言。
半晌涩声道:“那……眼下使团入京,可要赐予新粮?”
老者嗤之以鼻:“休想!”
“正要瞧瞧他们能拿出什么筹码!”
“更要让这煌煌天下知晓——”
“普天之下,谁敢空手向我大明讨要贡物?”
袍袖挥洒间霸气纵横:
“白食?痴人说梦!”
“咱们大明不先开口……”
“哪个虫子敢作声?”
……
另一边。
穿红衣的喜庆男孩望着面前的大哥哥。
“大哥哥,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了?”
朱雄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
然后他笑着取出一封信。
“把这封信带给你马奶奶……”
“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啊?”
小男孩不解地抓了抓头,好奇地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微微一笑。
“我姓朱……我叫朱雄英!”
小院里。
老爷子狂热的神情让朱彪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父亲。
那时。
父亲只有一座濠州城。
但每次遇到“不容错过”的战机时,
他总是异常兴奋。
就像现在这样。
“河西走廊……”
“我们必须夺回来!”
“帖木儿敢打大明的主意,”
“我们正好借机也打打他们的主意。”
此刻。
老爷子已经下定决心。
但朱彪却说道:“可那些官员说,大明是礼仪之邦、是大国!”
“应当先展现大国风范。”
“对周边小国,理应帮助他们解决困难。”
“而且关于新粮,”
“按照他们的意思,”
“正是彰显我们大国风范的时候。”
“风范?”老爷子惊讶地看向朱彪,怒道:“什么风范!”
“百姓饿肚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讲什么风范!”
“标儿,你记住了!”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要是以前,给了也就给了!”
“说不定咱还真信了他们那套虚伪的礼仪教化。”
老爷子说完,
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
坐回自己的位置。
像聊家常一样说道:
“这几天,我和你娘也在争论这事。”
“你娘说,治国不是治家,叫我别太小家子气。”
“可我认为,治国就是治家。”
“无论如何,得先把自己的家治理好,才能考虑其他。”
“单说大明,”
“你我都看到了大明的未来,你娘说她梦到了。”
“既然都看到了,就该明白——”
“异族,没一个好东西!”
“他们只会在我们危难时南下侵略,”
“抢夺大明的土地和粮食!”
“等我们强大了,他们就装出一副可怜样,把我们当冤大头糊弄!”
“这都是从大宋传下来的毛病……”
“所以,我们必须先让大明百姓吃饱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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