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o5-2的肩头。
循环系统的微弱嗡鸣在她耳中放大,变成了某种丧钟般的鸣响,敲打着她的神经。
推开那扇厚重隔音门后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刀刃上。
全息投影已然消散,但【wikidot-796】宇宙o5-6那惊骇欲绝的表情,以及画面中自己毫不犹豫将观测者拽下神座的那一幕,如同炽热的烙铁,深深印刻在她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观测者……‘失焦’……ZK级现实崩溃……”
这几个词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最终汇集成一个清晰而恐怖的认知——
她,Sophia,o5议会的二号监督者,亲手撼动了整个宇宙存在的基石。
她感到眼前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合金墙壁的哑光表面似乎都在扭曲、波动。
快步走到冰冷的长条会议桌旁,她几乎是跌坐进椅子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双手撑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
指尖因用力而深深嵌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及内心翻江倒海的万分之一。
“全面失焦……”
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茫然,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这四个字背后所代表的、足以让任何理性崩溃的混沌景象,
“所以,试探我主的‘代价’,就是这个?”
阴影中,那个与会议室氛围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o5-7,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沉默像是一种无形的拷问,让空气中的寒意更甚。
良久,那清冷平稳,仿佛剥离了一切情感波动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残酷精确:
“是。这就是一号让你立刻带观测者返回的原因——
在你将祂带下神座的那一刻,我便将完整的狄瓦族神话与【o5-6】的警告,同步给了议会所有成员。”
o5-2猛地抬头,试图穿透那片笼罩着o5-7面容的终端冷光,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但那里只有深不见底的冷静。
她急切地追问,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尖锐:
“那观测者现在的状况……祂的生命体征急速下滑,战术神学部主管莉莉丝对我说那是‘生命力的流失’,是不是因为离开了神座,祂的‘永恒之力’正在消散?”
“是。”
o5-7的回答依旧简洁得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割开所有侥幸,
“神座是祂维系生命与使命的绝对核心。离开神座,祂便不再具有神话生物意义上的‘不朽’,退化成一个正在快速流失本质的‘存在’。
尽管祂目前的生命形态依然能够履行其作为观测者的核心职能——观测万物,这是祂存在的根本,即便被褫夺了王座也不会立刻剥夺。
可一旦祂彻底失去生命体征,那么……”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o5-2的心脏。
一旦观测者消亡,失去了那恒定万古的“凝视”,整个宇宙的现实结构将如同失去承重墙的摩天大楼,轰然崩塌,陷入彻底的“失焦”。
万物失去稳定的形态,规则让位于纯粹的随机与混沌。
起初,或许只是些微小的、局部的异常,如同水面泛起的涟漪——
铅笔变成橡皮,尺子化作钢笔,杯中的清水瞬间成为墨汁。
但随着观测者效应的残余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混乱将呈指数级蔓延。
狗变猫,猴变虎,人变鸟,花变树,单车变摩托,汽车变厕所,学校化作无名小山,天空飞过的麻雀在振翅间成为呱呱叫的青蛙。
再往后……航母可能扭曲成珊瑚小岛,广袤沙漠下一秒被碧蓝湖泊取代,山脉化为齑粉,海洋升上天空……当全面失焦降临,那将是物理法则的彻底死亡,是逻辑的终点,是基金会末日学部的末日模型中极为绝望的ZK级现实崩溃情景——
一切意义与形式的终焉。
会议室里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o5-2无力地靠向椅背,闭上双眼。
圣殿之中,神座之下那高台上镌刻的、闪烁着不容置疑光芒的箴言,如同宿命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不要试探主你的神。”
原来,这并非抽象的宗教诫命,而是冰冷残酷的宇宙规律。
而她,傲慢地伸出了手,打开了通往终极混沌的潘多拉魔盒。
沉重的罪孽感如同实质的枷锁,缠绕着她的灵魂。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在宣判。
不知过了多久,o5-2缓缓睁开了眼睛。
先前的茫然与自责,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杂质,在极致的高温下被煅烧、剔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冷静与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是o5-2,基金会的监督者,即使在亲手引发末日的边缘,她也必须思考如何挽救,哪怕希望渺茫。
她重新坐直身体,目光如炬地射向阴影中的o5-7,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权威与稳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
“七号。联系【wikidot-9000】的事,有进展吗?”
阴影中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片刻的沉默后,o5-7的声音传来,依旧平稳,但内容却不容乐观:
“【wikidot-796】宇宙正在联合其他能联系上的平行宇宙基金会,全力协助重建与【wikidot-9000】的通讯通道。
但根据他们传回的最新评估,以及我对他们技术能力和当前障碍复杂性的分析,预计最快最快,也需要两年零三个月,才能建立一条临时的、可能不稳定的双向通讯通道。”
“两年零三个月……”
o5-2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每一个音节都沉重如铁,
“观测者的生命体征撑不了那么久。
医疗组那边虽然在全力抢救,但莉莉丝最新的评估是,祂的‘生命力流失’速度超出预期,最多……最多只剩下18天。”
十八天。
这个数字被清晰地报出,如同最终的判决书,回荡在冰冷的会议室里。
它与“两年零三个月”形成了绝望的、令人窒息的对比。
七百多天的差距,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基金会与唯一的希望之间。
这意味着,他们几乎注定要在联系上那个可能拥有解决方案的【wikidot-9000】宇宙之前,就彻底失去维系现实的最关键锚点。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o5-2凝视着桌面上投影仪留下的淡淡印记,眼神却锐利得仿佛能穿透这合金桌面,直视那渺茫而残酷的未来。
她霍然起身,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整理了一下因久坐而略显褶皱的西装下摆。
所有的犹豫和彷徨都被彻底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基金会最高决策者的、近乎无情的决断力。
“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医疗区那边,我会亲自坐镇,敦促他们动用所有可用的资源——包括那些尚未完全理解其原理的异常医疗技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只是将观测者的生命多延长一天,一小时,一分钟!”
她的目光转向阴影中的o5-7:
“而你,七号,我希望你趁着观测者尚存一息,继续主持爱蒂塔空间的沟通工作。‘两年零三个月’太长了,我们没有那么奢侈的时间可以等待。
我需要你向【wikidot-796】宇宙,以及所有可能提供协助的平行宇宙基金会,传达我们的最高优先级请求——
尽一切可能,加快维修进程!告诉他们,我们愿意为此支付任何他们想要的、我们能够支付的代价——技术、情报、甚至某些高价值异常的使用权。”
阴影中的o5-7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微微颔首,终端屏幕的冷光在他下颌勾勒出坚硬的线条:
“明白。我会立刻着手,最大化施加我们的影响力。”
o5-2不再多言,转身,迈着坚定而迅速的步伐走向会议室的合金门。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门把的瞬间,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但声音却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心,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
“我们已经犯了一次足以毁灭宇宙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需要动用何等禁忌的知识,都要保住观测者,联系上【wikidot-9000】——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是拯救这个世界唯一的机会。”
话音落下,会议室的大门感应到她的接近,无声地向侧方滑开。
走廊里更加明亮却同样冰冷的光线涌入,瞬间驱散了门内的部分阴影,在她身后拉出一道漫长而决绝的影子。
o5-2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而出,沉重的合金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将她那句承载着整个宇宙重量的誓言,彻底封存在那片象征着基金会最高机密与责任的冰冷空间之中。
走廊的灯光依旧苍白,通风管道送来的风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地板和岩层,直达隔着7层的医疗区,那象征着生命与希望,此刻却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停之处——重症监护室。
那盏“医疗重地,闲人免进”的幽绿色指示灯,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区域的标识,而是整个现实宇宙生命体征的微弱闪烁,预示着那场关乎万物存亡的终极危机,已经进入读秒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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