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县衙大堂之上,气氛肃杀。孙二虎在铁证面前,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地供出了全部实情。
“老爷饶命!我招!我全招!” 孙二虎磕头如捣蒜,“这一切,都是许景魁许先生指使我干的!”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许景魁常借钱给他,久而久之,便怂恿他去逼迫寡嫂孙康氏改嫁,并许诺事成后,孙家的万贯家产可分他一杯羹。孙二虎起初心动,但被孙康氏严词斥骂后,便不敢再提。许景魁却不肯罢休,又生毒计。他注意到孙康氏因病腹部肿大,便污蔑她有奸情,唆使孙二虎持刀逼问,意图逼她承认“丑事”,好名正言顺地将其赶出家门,霸占财产。那夜事发,雷鸣、陈亮意外介入,救下孙康氏。许景魁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他利用与刑房书吏杜芳的私交,让孙二虎自伤头部,反诬雷鸣、陈亮与孙康氏通奸并行凶,企图借官府之手除掉这俩碍事的“侠客”,同时彻底搞臭孙康氏的名节。
招房书吏飞快地记录着供词。供状写完,孙康氏和面如死灰的许景魁也被重新带上堂来。书吏当众宣读供词,许景魁听着自己的罪行被一条条揭露,浑身抖如筛糠,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冯知县听完,怒不可遏,惊堂木拍得震天响:“许景魁!你身为读书人,竟敢做出这等谋夺寡妇、调唆家务、诬告良善的勾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本县问你,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许景魁颤声问:“不……不知认打如何?认罚又如何?”
冯知县厉声道:“认打,本县依律重办,革去你的功名,流徙千里!认罚,本县念你初犯,打你一百戒尺,罚银三千两,给孙康氏修建贞节牌坊,以儆效尤!你选哪条路?”
许景魁哪敢选“认打”,连忙道:“小人……小人认罚!认罚!”
“好!”冯知县下令,“立刻行刑!”
衙役上前,按住许景魁,当众执行了一百戒尺,直打得他手掌皮开肉绽,惨叫连连。打完,又逼他当场具结画押,并派官差押着他立刻回家取罚银。
处理完许景魁,冯知县又看向孙二虎,目光冰冷:“孙二虎!你这厮,不思安分,无故诬告,持刀行凶,欺辱寡嫂,图谋家产,实属罪大恶极!来人!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依《宋刑统》,枷号一百日,以儆效尤!”
衙役如狼似虎地将哀嚎的孙二虎拖下堂去施刑。
至此,案情似乎已明。冯知县转向济公,恭敬地问道:“圣僧,眼下只剩一事。这孙康氏腹大如鼓,众说纷纭。依您看,这究竟是病,还是……?” 他虽已信了孙康氏的贞烈,但此事关乎妇人名节和案件定性,必须有个明确结论。
济公收起嬉笑,正色道:“县太爷,她这肚子,确实是‘胎’。”
冯知县一愣:“圣僧莫要玩笑!她守寡三年,何来有胎?”
济公道:“此胎非寻常胎儿,乃是‘血胎’!乃因气郁血结而成。妇人以经血为本,一月不来为疾经,二月不来为病经,三月不来为经闭,若七月不来,便是干血劳症。这血胎,亦是按月生长,形似怀孕,实乃重疾缠身!”
冯知县将信将疑:“这……当真?”
济公道:“老爷若不信,可让她当堂分娩一看便知。只是这血胎模样骇人,不宜在公堂之上。”
冯知县连忙摆手:“大堂之上,岂能分娩!圣僧既有灵药,还请施救!”
济公从破僧袖中摸出一块丹药,交给官媒:“带她到后堂空房,用温水化开服下。”
官媒领命,带孙康氏下去。不多时,官媒捧着一个血淋淋、状如西瓜大小的肉球回到大堂,腥气扑鼻!她战战兢兢地说:“老爷,孙康氏服下药后,腹痛如绞,竟……竟生下此物!”
众人一看,无不骇然!那果然是个不成形的血胎,绝非正常婴儿!
济公用手一掩面,似有不忍:“快拿下去埋了!此乃淤血凝结成胎,留在腹中必致命,排出便可痊愈。”
冯知县这才彻底明白,感叹道:“若非圣僧慧眼,几乎冤枉贞节烈妇!” 当即下令好生送孙康氏回家休养,并晓谕乡里,为其正名。
处理完孙康氏的事,冯知县又想起雷鸣、陈亮,对济公道:“圣僧,那雷鸣、陈亮二人,虽此番是被诬告,但雷鸣在公堂之上亮刀,终究是咆哮公堂。况且,之前有字条指认他二人与劫牢反狱的恽芳是同党,此事……”
济公笑道:“县太爷,那字条之事,你再去签筒底下摸摸看?”
冯知县疑惑地挪开签筒,果然发现底下还压着一张字柬!他拿出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四句偈语:
字后太爷细思寻,莫把良民当贼人。
马家湖内诛群寇,多亏徒儿杨、雷、陈。
冯知县恍然大悟!原来济公早已料到有人会诬陷他的徒弟,提前留下了这“免责声明”。他连忙起身,对济公躬身施礼:“下官愚钝!不知雷、陈二位壮士竟是圣僧高徒,更在马家湖为民除害,立下大功!险些冤枉了好人!” 他立刻下令,革除与许景魁勾结、捏造证词的刑房书吏杜芳的职务,并派人将雷鸣、陈亮请上堂来。
雷鸣、陈亮上堂,冯知县亲自将单刀归还雷鸣,又赠予二人十两银子压惊,并当面道歉。二人对知县倒不甚在意,只是对师父济公感激涕零。
济公对他二人道:“行了,此间事了。你二人速速去办我交代的正事,路上切记,莫再管闲事!再惹麻烦,和尚我可不管了!”
雷鸣、陈亮连声答应,拜别济公和冯知县,出了县衙。
此时已是下午。二人不敢耽搁,顺着大路直奔曲州府方向。走到日落西山,前方出现一座村庄,炊烟袅袅。村口挂着的灯笼上写着“三益店”三字。二人走得人困马乏,便决定在此投宿。
店伙计热情地将他们引到北上房。二人洗漱完毕,要了酒菜,吃喝之后,因白日惊心动魄,又赶了一天路,甚是疲惫,倒头便睡。
次日清晨,雷鸣醒来,迷迷糊糊伸手摸衣服穿,却摸了个空!他睁眼一看,炕头上自己的外衣、裤子全都不见了!他推醒旁边的陈亮:“老三!别闹了!我裤子呢?”
陈亮揉揉眼:“我哪拿你裤子了?” 说着也伸手摸自己的衣服,这一摸,也愣住了:“咦?我的裤子也没了!”
二人坐起身,面面相觑,只见彼此都只穿着贴身小衣,裤子不翼而飞!这可就尴尬了!总不能这样光着腿叫伙计吧?
陈亮无奈道:“二哥,别找了。肯定是遭了贼了。好在银两没丢。叫伙计现买两条裤子来吧。”
雷鸣也觉得有理,便喊来伙计。
伙计进门,见二位客官围着被子坐在炕上,神色古怪,便问:“二位爷,有什么吩咐?”
陈亮有些尴尬地说:“伙计,麻烦你去给我们买两条裤子来,尺寸差不多就行,钱我们照付。”
伙计一听,笑道:“哎呦,这可巧了!今天一大早,东跨院有位客人,拿出两条新裤子,非要二十两银子卖给我,或者让我帮他当了。我看那裤子料子虽好,但也不值二十两啊,觉得他有点疯癫,就没要。您二位要是急用,我拿来您们瞧瞧?”
陈亮忙道:“快拿来瞧瞧!”
伙计去不多时,捧着两条裤子回来。陈亮、雷鸣一看,正是他们昨夜被盗的那两条!二人又惊又气,赶紧穿上。
伙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嘀咕:“这二位爷的裤子,怎么跑到那位客人手里去了?莫非他们是一伙的,开玩笑?”
雷鸣穿好裤子,怒气冲冲地对伙计说:“伙计,带我们去见见那位卖裤子的客人!”
伙计巴不得看热闹,连忙引路。三人来到东跨院,就听见屋里有人用南方口音嚷嚷:“哈呀!混账东西,拿条裤子去卖,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伙计指指屋里:“就是这位客官。”
雷鸣、陈亮迈步进屋,只见外间屋北墙条桌前,八仙桌旁椅子上坐着一人。此人头戴翠蓝武生公子巾,身穿翠蓝氅,腰系丝绦,脚踏薄底靴,白净面皮,俊雅中带着几分诙谐。
雷鸣一看,火冒三丈,指着他喝道:“好你个柳瑞!竟敢戏耍我们!”
书中交代,此人姓柳名瑞,字春华,绰号“踏雪无痕”,也是玉山县杨明结交的三十六位好汉之一,与雷鸣、陈亮是结拜兄弟。他虽一副儒雅书生模样,却最爱开玩笑。柳瑞此番是从杨明的家乡如意村出来,奉杨明老母之命,前去寻找久出未归的杨明。路过这北新庄,听说本地有个恶霸叫“追魂太岁”吴坤,便住下来想查访其恶行,为民除害。已住了几日,尚未摸清底细。昨天恰见雷鸣、陈亮也来投店,便起了玩心,半夜施展轻功,偷了二人的裤子,想逗他们一逗。
柳瑞见被识破,哈哈大笑,起身行礼:“雷二哥、陈三哥!一向可好?小弟跟你们开个玩笑,莫怪莫怪!”
陈亮苦笑道:“柳贤弟,你这玩笑可开得我们好狼狈!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瑞道:“我奉杨伯母之命,出来寻找杨大哥。你们可曾见过他?”
陈亮叹口气:“见是见过,只是……一言难尽啊!” 于是,他将如何与杨明重逢,华云龙如何背信弃义、镖伤三友,以及后来古天山、马家湖等一系列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柳瑞听罢,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好个华云龙!忘恩负义的狼崽子!杨大哥待他如亲兄弟,他竟下此毒手!若让我柳瑞碰上,定取他狗命!”
陈亮摆摆手:“此事暂且不提。柳贤弟,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柳瑞道:“我听闻此地有个恶霸吴坤,想查访清楚,若真为祸乡里,便顺手除掉。”
陈亮想了想,说:“既如此,我们兄弟三人一同去查访如何?也多个照应。”
柳瑞欣然同意。三人一同回到上房,吃了早饭,便结伴出了客店,到村中明察暗访。
刚出村口不远,忽见前方路旁一棵歪脖树下,一人正将腰带搭上树枝,口中悲泣:“苍天啊!你瞎了眼吗!神佛也无耳无目!这世道还让人怎么活!罢了!罢了!” 看情形,竟是要求死上吊!
三位英雄都是侠义心肠,岂能见死不救?立刻快步上前。陈亮一把拉住那人:“这位朋友,为何轻生?我看你并非粗鄙之人,有何难处,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上一把?”
那人回头,见是三位气宇不凡的壮士,更是悲从中来,放声痛哭:“三位好汉!你们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我如今是生不如死啊!”
在他断断续续、悲愤交加的哭诉中,一桩令人发指的冤情,渐渐浮出水面。而这桩冤情的背后,似乎正指向柳瑞要寻找的那个恶霸——追魂太岁吴坤!
雷鸣、陈亮、柳瑞三人听得怒火中烧,决心要管上一管!他们却不知,这一时义愤,又将卷入一场新的、更加凶险的纷争之中,恰好应了济公“莫管闲事”的告诫!前方的道路,已是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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