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新庄三益店内,雷鸣、陈亮、柳瑞三人听罢那寻短见之人的哭诉,皆是义愤填膺!
陈亮一把拉住那人的胳膊:“这位朋友,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有何冤屈,但说无妨!我三人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那人泪如雨下,哽咽道:“三位好汉!我姓阎,名文华,本是丹徒县人氏。自幼习学丹青绘画,也算略有小成。只因家乡连年灾荒,生计艰难,便携妻曹氏、小女瑞明,流落至此,在北新庄赁屋居住。我每日外出,替人画些山水人物、花鸟虫鱼,勉强糊口。”
他擦了把眼泪,继续道:“那一日,我走到吴家堡,被一位庄主叫住。此人名号‘追魂太岁’吴坤,问我擅长画什么。我说山水人物、花木翎毛皆可。他竟问我……问我是否会画‘避火图’(春宫图)!我虽觉不妥,但为生计,也勉强应承,给他画了几张。他看了甚是满意,问我工钱。我要价一吊钱一张。他说次日来我住处详谈。”
“谁知,祸事就此而起!” 阎文华捶胸顿足,“次日,他骑马来到我那破屋。我那住处只有一间房,妻女无处回避。这恶贼一眼便瞧见我女儿瑞明!我女儿年方十七,颇有几分姿色。那吴坤一见,便起了歹心!他假意说要资助我开一间画铺,借我二百两银子。我一时糊涂,以为遇到贵人,便在村中路口开了一间‘古芳阁’画铺,后面带着住家。这两个月来,我为他画了不少画。”
“昨日,他又骑马来到铺中,拿出一匣子金首饰,一对金镯子,说暂存在我这里,回头来取。我想这有何妨?便锁在柜中。谁知他昨夜并未来取。今早他来取时,我开柜一看,匣子竟不翼而飞!钥匙从未离身,柜锁完好无损!他立刻翻脸,说我昧了他的宝物,指挥手下将我毒打一顿,然后……然后竟将我妻子和女儿强抢了去!说是做‘押帐’,除非我交出宝物,否则休想赎回!我……我实在是冤枉啊!那宝物如何丢失,我全然不知!我惹不起他这地头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思前想后,唯有死路一条!呜呜呜……” 说罢,又放声痛哭。
柳瑞听罢,剑眉倒竖:“好个追魂太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无法无天!阎兄,你且带我们到你画铺一看。”
三人随阎文华来到古芳阁。铺面不大,陈设简单,后间便是居室,一片狼藉,显然经过翻抢。阎文华指着墙角一个锁着的柜子:“宝物原就锁在此柜中。”
陈亮仔细检查了柜子和锁,并无撬痕,心中已有计较。他对阎文华说:“阎兄,你速将细软收拾妥当。今夜三更,我三人去那吴家堡,必将你妻女救回!再赠你些盘缠,你速速携家眷远走他乡,避祸要紧!”
阎文华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连作揖:“若得三位好汉相助,救回家小,阎某愿携家远遁,永世不忘大恩!”
柳瑞道:“既如此,你在此等候。三更时分,必见分晓!”
三人离了古芳阁,直奔吴家堡。来到堡外,但见这庄园占地极广,围墙高耸,墙上密布铁蒺藜(鸡爪钉),墙外有宽阔的护庄壕沟,岸边栽满垂柳。南面庄门大开,门前吊桥放下,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把守。三人暗中观察,记下路径方位,然后返回客店。
回到店中,三人要了酒饭,饱餐一顿。静候至二更天,店中众人皆已睡熟。三人换上夜行衣靠,将白日的衣服打成包裹系在腰间,悄悄开门而出,反手将门虚掩,做了记号。随即施展轻功,蹿房越脊,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出了北新庄,直奔三里外的吴家堡。
到了庄墙下,柳瑞从兜囊中取出百链套锁(飞爪),扬手抛上墙头,牢牢抓住。三人依次攀绳而上,身手矫健。上了墙头,收起套锁,放眼望去,庄园内亭台楼阁,灯火零星,甚是气派。
三人猫腰潜行,在屋顶上如履平地,四处探察。来到一所精致的四合院,北房三间,灯影摇曳,有人声传出。三人潜至北房后窗,用“珍珠倒卷帘”的功夫,足勾房檐,头下脚上,透过窗缝向内窥视。
只见屋内炕上摆着小桌,点着蜡烛。桌上散放着金银首饰、珍珠翡翠,炕上堆着两个包袱,似是衣物。炕沿坐着一位中年妇人,面容憔悴,正是阎文华之妻曹氏。旁边一个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想必就是其女瑞明。地下站着四个仆妇,正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娘子,你想开些!在你家吃那粗茶淡饭,穿那破衣烂衫,有什么好?跟了我们庄主,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就是!劝你是为你好!快叫你女儿别哭了,擦点粉,庄主见了欢喜!”
“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太岁爷看上你们,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把他惹恼了,一顿乱棍打死你们,往花园里一埋,谁给你们报仇?”
“哼!别说你们外乡人,就是本地的姑娘媳妇,只要长得俊,我们太岁爷说抢就抢!本家找来,好说好商量,或许还能得几十两银子;要是敢闹,打死白打!”
那少女闻言,哭喊道:“我情愿死!活着跟我娘清清白白做人,死了做鬼也在一处!绝不受这侮辱!”
窗外的雷鸣、陈亮听得真切,怒火中烧!柳瑞一打手势,三人同时翻身落地,亮出明晃晃的钢刀,冲入屋内!
四个仆妇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缩成一团。柳瑞低喝道:“谁敢出声,先宰了谁!”
仆妇们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不嚷!绝不嚷!”
柳瑞迅速将桌上的金银细软打成一个包袱。然后挑了两个看起来壮实些的仆妇,用布塞住她们的嘴,命令道:“你两个,背起她们母女,跟我们走!若敢耍花样,立刻要你们狗命!”
仆妇哪敢不从,战战兢兢地背起曹氏和瑞明。柳瑞对雷鸣、陈亮道:“二位兄长在此稍候,看守剩下这两个婆子。我先送她母女回去,即刻便返。” 雷、陈点头应允。
柳瑞押着两个仆妇,背着阎氏母女,出了后院角门,一路疾行,返回古芳阁。叩开门,阎文华见妻女安然归来,喜极而泣!柳瑞将包袱递给阎文华:“这是恶霸的赃物,你且拿去作盘缠。” 又掏出三十两银子塞给他,“事不宜迟,速速带家眷远走高飞!”
阎文华千恩万谢,就要跪下磕头。柳瑞扶住他:“江湖儿女,不必多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罢,转身对那两个仆妇道:“本欲杀你二人灭口,念你们背人一趟,暂且饶过。先将你二人捆上,堵了嘴,待我事毕再来发落。” 遂将二仆妇捆结实,堵上嘴,关在屋内。
柳瑞安排妥当,立刻施展轻功,重返吴家堡与雷鸣、陈亮会合。
三人再次潜行探察,来到一所更为宏伟的院落。北面五间大厅,灯火通明。厅内摆设奢华,正中八仙桌旁,一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人。此人身穿大红缎团花箭袖袍,头戴青绸四楞巾,面皮油光发亮,两道扫帚眉,一双三角眼,鹰钩鼻,阔海口,一部钢髯,相貌凶恶,手摇折扇,正是恶霸“追魂太岁”吴坤!此人原是西川绿林出身,做下一桩大案后,携赃款到此隐匿,仗着财大势粗,结交官府,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只听吴坤问道:“什么时候了?”
下人回禀:“回太岁,将近三更。”
正说着,一个恶奴匆匆进来禀报:“太岁爷,庄外有您一位故友求见,是西川路的乾坤盗鼠华云龙华二爷!”
吴坤一听,喜形于色:“哎呀!是华二弟!我正想念他!快开庄门,我亲自去迎!”
房上三人听得清清楚楚!真是冤家路窄!不多时,果见吴坤将一人迎进大厅。借灯光一看,不是华云龙是谁?!只是此时的华云龙,面色蜡黄,身形消瘦,衣衫不整,全无往日“乾坤盗鼠”的嚣张气焰,倒像只丧家之犬!
原来,华云龙自凌霄观被济公惊走,如惊弓之鸟,无处藏身。想回西川,旧日巢穴已毁;想回玉山县找杨明,又自知罪孽深重,无颜相见。真是悔不当初!今日走投无路,想起吴坤在此地颇有势力,便想来投靠。怕白天被人认出,故趁夜前来。
吴坤将华云龙请至上座,问道:“华二弟,许久不见,从何处来?何以如此憔悴?”
华云龙长叹一声:“唉!一言难尽!自西川与兄长分别,已历数载。小弟在玉山县,蒙威镇八方杨明大哥引荐,结交了些朋友。本想安分度日,怎奈……怎奈在临安城惹下大祸,如今是遍地仇家,无立锥之地啊!” 他便将盗取秦相府玉镯凤冠、泰山楼杀人、乌竹庵奸杀等事,大致说了一遍。
吴坤听罢,拍胸脯道:“二弟放心!既来到哥哥这里,安心住下便是!纵有官府来拿,有哥哥我顶着!对了,你可知道,咱们西川的老朋友,‘镇山豹’田本田大哥,如今在曲州府可是发了大财了!结交权贵,手眼通天!听说还和秦相府攀上了亲!我知道你与他交厚,何不去投奔他?”
华云龙眼睛一亮:“田大哥竟有如此际遇?小弟正愁盘缠短缺……”
吴坤大手一挥:“银子小事!孩儿们,去开库房取五百两银子来,给华二爷做盘缠!”
华云龙忙道:“兄长厚意,小弟感激!待小弟到田大哥处安顿下来,再图报答!”
此刻,伏在房上的雷鸣,眼见华云龙近在咫尺,想起他背信弃义、镖伤杨明、作恶多端的种种罪行,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心想:“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若能擒住此寮,既可替杨大哥和众朋友报仇,也可向济公师父交差!” 想罢,他悄悄抽出单刀,就要飞身下房!
陈亮在一旁看得清楚,急忙一把拉住他,低声道:“二哥!不可鲁莽!厅内人多,吴坤亦是高手,况华云龙狡猾异常,一旦失手,打草惊蛇,再想擒他便难了!需从长计议!”
雷鸣强压怒火,收回钢刀,三人继续潜伏,伺机而动。厅内,吴坤与华云龙推杯换盏,密语不断,一场新的风暴,正在这暗夜中悄然酝酿。而济公交代的前往曲州府送信的重任,似乎也与这“镇山豹”田本,产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关联……前路,愈发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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