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靠在一根锈迹斑斑、散发着浓重水腥味的巨大排水管后方,剧烈地喘息着。左小指传来的剧痛如同持续的电流,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末梢。他撕下另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条,替换掉已被鲜血浸透的临时包扎,将伤口更紧地勒住,动作因疼痛而微微颤抖,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远处的枪声和骚动似乎暂时平息了,但江凛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清洁工”和他的爪牙绝不可能放弃,他们正在像梳子一样梳理整个码头区域。
必须尽快与苏晴他们汇合,然后彻底消失在这座山城的迷雾中。
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江水拍岸的单调声响,便是风穿过管道缝隙的呜咽。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借助远处龙门吊上微弱的工作灯灯光,观察着通往苏晴预定撤离点——那艘代号“渝江号”的货轮的方向。
路径被至少两个可疑的黑影封锁了。
不能硬闯。
江凛的目光落在脚下浑浊的江水和那纵横交错的排水管道系统上。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左手的剧痛和全身肌肉的酸胀,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只露出头部,然后如同水獭般,沿着密集的管道阴影,向着“渝江号”的另一侧潜游而去。
苏晴将耳朵紧贴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仔细分辨着来自码头方向的任何异响。枪声停止了,这并没有让她安心,反而更加担忧。陈思远蜷缩在角落的木箱后面,抱着那个视若生命的资料箱,脸色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显得惨白。
“苏工,李工他……”他终于忍不住,再次低声问道。
“他会来的。”苏晴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她检查了一下手枪的剩余子弹,不多。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突然,舱室下方传来一阵极其轻微、有规律的敲击声。三长,两短。
苏晴眼神一亮,立刻移动到声音来源处,同样有节奏地回应了几下。
几分钟后,底舱一个不起眼的检修口被从外部轻轻推开,浑身湿透、滴着水、脸色苍白的江凛艰难地钻了进来。他左手的简易包扎已被江水泡得发白,渗出的血迹在水中晕开。
“江……李工!”陈思远几乎要哭出来。
苏晴立刻上前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更能感受到他身体因脱力和伤痛而微微颤抖。她看到他左手的伤,瞳孔微缩,但没有多问,迅速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备用的止血粉和干净绷带——这是他们从2030年带来的基础医疗物资。
“追兵还在搜,范围在扩大。”江凛靠在舱壁上,任由苏晴处理伤口,声音沙哑而急促,“码头不能呆了,必须立刻转移。”
“去哪里?招待所肯定回不去了,车站、码头出口恐怕都被盯死了。”苏晴动作娴熟地清洗、上药、包扎,眉头紧锁。
江凛看向陈思远:“陈工,在山城,除了单位同事,还有没有绝对可靠、并且有能力在这种时候帮助我们的人?”
陈思远愣了一下,努力在惊恐中思索,忽然,他眼睛微微睁大:“有一个人……也许……是赵工!评审会结束后,他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说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去找一个叫‘罗五爷’的人,地址在……”他慌忙在身上摸索,终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纸条。
江凛接过纸条,上面是一个位于山城上半城,靠近老街区的地址,还有一个简单的姓氏——“罗”。
“赵工说,这位罗五爷……是‘讲袍哥’的,重义气,而且……能量很大。”陈思远补充道,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敬畏。
袍哥?江湖势力?江凛和苏晴对视一眼。在眼下官方渠道几乎被对方渗透监控的情况下,这或许是一条意想不到的出路。
“信号重新连接!江队生命体征稳定,但生命指标显示失血、疲劳和轻度失温。已与苏晴同志汇合!”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振奋。
林深看着主屏幕上重新聚集在一起的三个蓝色光点,微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绷紧了神经。代表追击者的红色光点正在码头区域形成一张逐渐收拢的大网。
“分析目标区域所有撤离路径的实时风险!”林深命令道,“调用历史地图数据,重点标注纸条上的地址所在区域地形!”
屏幕上,山城错综复杂的街道、阶梯、缆车线路三维图迅速呈现,那个“罗五爷”的地址被高亮标注出来,位于一片依山而建、巷道狭窄如迷宫的老城区。
“路径A,沿江滨路,风险极高,预计存在多处检查点。”
“路径b,穿越中部商业区,人流量大易于隐蔽,但监控……基于1978年技术水平,公共监控几乎为零,但需警惕敌方人力眼线。”
“路径c,利用山城阶梯步道系统,直接向上,穿行居民区,路线最隐蔽,但对体力要求最高,且江队有伤……”
林深快速浏览着分析结果。
“敌方通讯监听情况?”
“监测到多个活跃的加密信号在向市区方向移动,并在主要交通节点形成布控模式。他们的反应很快。”
林深沉吟片刻,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将一条整合了最佳路径(侧重于隐蔽性)、风险预警点以及利用70年代通讯滞后性进行时间差转移的详细建议方案,通过加密信道发送出去。
“通知他们,走阶梯步道,利用地形优势。注意避开早市和人流聚集时段。我们对‘袍哥’罗五爷的历史数据记录为零,提醒他们保持警惕,见机行事。”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考验的是江凛和苏晴的临场应变、意志力,以及……那冥冥中的一丝运气。
夜色最深沉的时刻,山城笼罩在浓雾与寂静之中。
江凛、苏晴和陈思远,如同三道幽灵,离开了“渝江号”货轮。他们没有走向任何大道,而是凭借着林深传来的地图指引和江凛卓越的方向感,一头扎进了连接江岸与上半城那无穷无尽的石阶步道网络。
这是一场对意志和体力的极致考验。湿滑的青石板台阶在浓雾中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江凛忍着左手的抽痛和身体的疲惫,带头疾行。苏晴断后,不断停下,倾听身后的动静,确认没有尾巴。陈思远咬着牙,抱着沉重的资料箱,拼尽全力跟上,汗水浸透了他的旧中山装。
他们穿过仍在沉睡的居民楼缝隙,绕过偶尔传来几声犬吠的院落,在散发着潮湿霉味和老居民区特有生活气息的巷道里快速穿行。每一次听到远处街口传来的汽车引擎声,都会让他们瞬间绷紧神经,隐匿在阴影中,直到声音远去。
林深的指引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们完美地避开了几处敌方可能设卡的主要路口,选择了最不引人注意的路线。
天色蒙蒙亮时,他们已经置身于山城上半城那片层叠错落、电线如蛛网般密布的老街区。按照地址,他们找到了那条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梯坎巷”,巷子深处,一扇看起来颇为厚实、带着铜环的老木门出现在眼前。
门楣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江凛与苏晴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晴悄然隐入巷口拐角,持枪警戒。江凛深吸一口气,上前,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咚…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凌晨巷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个低沉而警惕的声音:“哪个?撒子事?(谁?什么事?)”
江凛按照赵工纸条背面留下的一句暗语,沉声回应:“江上起雾了,来朋友处讨碗热茶喝。”
门内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门栓被拉开的沉重声响。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只精光四射的眼睛在门缝后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是在江凛染血的左手和身后紧张不安的陈思远身上停留了片刻。
“进来。”门后的声音简短地说道,让开了通路。
江凛没有任何犹豫,迈步而入。苏晴见状,也迅速从巷口闪出,紧随其后。陈思远最后进门,那扇厚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将外面逐渐苏醒的世界,以及潜在的危险,暂时隔绝。
门内是一个幽静的天井,隐约可见堂屋内坐着一位穿着中式褂子、正在慢条斯理品茶的老者。
安全屋,到了。
“废物!一群废物!”“银狐”维克多·陈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名贵的瓷器瞬间粉身碎骨。他脸色铁青,眼中布满了血丝。
“码头搜遍了,没有!车站、码头、主要路口都布控了,也没有!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手下战战兢兢地汇报。
“凭空消失?”“银狐”的声音冷得能冻僵空气,“三个大活人,其中一个还受了伤,带着那么多资料,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凭空消失?!”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和苏醒的城市,胸口剧烈起伏。
“李振……苏珊……你们到底是谁?”他喃喃自语,随即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查!给我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黑白两道都给我问一遍!特别是那些地头蛇!我不信他们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他感觉到,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的对手。而这场在山城的博弈,还远未结束。
(第3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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