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王佩佩安然送离京城后,夏挽心头仿佛卸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她倚在窗边,望着庭院中凋零的枯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她总算是完成了对燕子姐姐那份承诺,保全了她在这世上可能仅存的一点血脉。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便如冬日清晨的薄雾,悄然弥漫上心头。燕子姐姐现在究竟身在何方?是否安然无恙成了夏挽心里的另外一份担忧。
正凝思间,凌花轻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份精致华美的帖子。
“小姐,临安长公主府遣人送来的帖子。”
菱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毕竟长公主现在算作知情人,并且位高权重,菱花对待临安长公主自然带着几分凝重。
夏挽接过帖子展开,上面是长公主府特有的华丽笺纸,字迹端庄流丽,内容无非是表达思念,邀她过府一叙。
将帖子轻轻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神色平静无波:“知道了。”
次日清晨,夏挽正准备按品级装扮,乘坐侯府安排的马车前往长公主府,却已有下人来报,言临安长公主府的马车已候在府门外,而来人更是长公主身边极为得脸的顺公公。
夏挽心中微讶,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带着凌花与臧雪迎了出去。
果然见到顺公公面带恰到好处的笑容,正垂手立在一辆极为华贵的马车旁。那马车规制远超寻常官眷所用,仅是停在那里,便自有一股迫人的贵气。
“顺公公。”
夏挽上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谦和,“妾身自行前往便是,怎敢劳烦您亲自过来相接?这实在是折煞妾身了。”
顺公公笑容可掬,微微躬身向夏挽行礼,声音不紧不慢但又非常的清晰。
“夏安人言重了。长公主殿下甚是挂念您,知您身子贵重,行动不便,寻常车马恐有颠簸。恰巧殿下这驾马车闲置,内里铺设周全,行驶也稳当,殿下便吩咐老奴定要亲自来接,务必要让安人您舒舒服服、平平安安地抵达府中。殿下的一片关爱之心,老奴岂敢怠慢?”
顺公公话语谦恭,意思却明白无误,这一切的优待,皆因她“身子贵重”。
夏挽心下了然,不再推辞,从善如流地颔首。
“如此,便有劳顺公公了。”
夏挽在凌花和臧雪的小心搀扶下,踏着早已备好的脚踏,躬身进入了这辆只有长公主才能坐的马车。
这是夏挽第一次坐临安长公主的专属车驾。刚一进入,便觉与外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空间的宽绰自不必说,远比南昌侯府的马车大了近一倍,人在其中丝毫不见局促。
极致的奢华扑面而来,脚下铺陈的不是寻常锦毯,而是完整雪白的狐裘拼接而成,毛锋厚密柔软,踏上去悄无声息,仿佛陷入云端。
角落处精致的紫铜火炉烧得正旺,散发出融融暖意,却无一丝烟火气,只余淡淡的银炭清香。车内温暖如春,与车外的凛冽寒风判若两个季节。
中央固定着一张小巧的紫檀木茶案,上面摆放着几碟造型精巧、一看便知是御膳房手艺的点心,以及一套温润如玉的白瓷茶具,壶口氤氲着丝丝热气。
另一侧的小火炉上,还用文火温着一壶清水,以备随时取用。
最令人惊叹的是车窗的帘幕,并非寻常的绸缎,而是用无数颗大小均匀、光泽莹润的细小珍珠密密穿成,偶尔因马车微动而相互碰撞,发出极其细微清脆的声响,流光溢彩,华美不可方物。
许是担心炭火密闭产生浊气,车窗留下了一道极细的缝隙,既保证了空气流通,又不让寒风直接侵入。
马车缓缓启动,由两匹神骏异常、并驾齐驱的塞外良驹牵引,车身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寻常马车固有的颠簸与摇晃。
坐在这样舒适安稳、奢华到极致的车厢内,夏挽的心,却并未感到多少愉悦,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地挤压着。
她清晰地认识到,这不同阶级之间,连代步的工具都有着如此天壤之别。
南昌侯府的马车已是寻常官宦人家难以企及,但在这真正的天家富贵面前,却显得如此普通甚至寒酸。
这种无处不在、细致入微的等级差异,像无声的细雨,一点一滴地浸润着她的认知,形象地告诉她,权力的顶端,所能享有的物质与安逸,是何等的超乎想象。
而她之所以能坐在这里,享受这份超规格的礼遇,仅仅是因为她腹中怀着的,是当今圣上可能唯一的子嗣。
临安长公主所有的关照与体贴,都精准地指向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这份认知,让她在温暖的车厢里,感受到了一丝隐晦的凉意。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平稳地停在了临安长公主府门前。
车门打开,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夹杂着冰凉的湿意,让夏挽因温暖而有些昏沉的意识陡然清醒了两分。
她抬眼望去,只见原本就阴沉沉的天空,竟在此时飘起了雪花。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便成了纷纷扬扬的一片,如同扯碎了的云絮,无声地覆盖着朱门高墙、玉砌雕栏。
“雪天路滑,夏安人,请千万仔细脚下,这边请。”
顺公公的声音及时响起,他亲自在前引路,态度恭谨周到。
夏挽拢了拢衣襟,在凌花的稳稳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迈下马车。
积雪尚未形成,但湿润的石板地面已有些滑腻。夏挽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极为谨慎,臧雪则在另一侧紧张地护着。飘落的雪花沾湿了她的鬓角与肩头,带来丝丝寒意。
进入温暖如春的花厅,热气混合着清雅的熏香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臧雪上前,替夏挽解下被雪粒濡湿了边缘的斗篷。
凌花则迅速而细致地帮她理了理微乱的发髻和衣襟褶皱,确保没有任何失仪之处后,夏挽这才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入花厅核心区域。
“妾身夏挽,参见长公主殿下。”她依礼敛衽,正要屈膝行礼。
“免了。”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声音响起。同时,临安长公主身边一位训练有素的宫女已迅速上前,稳稳托住了夏挽的手臂,阻止了她下拜的动作。
夏挽抬头,正对上临安长公主投来的目光。
只见长公主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嵌螺钿扶手椅上,身着家常的杏子黄缂丝宫装,神色平和,方才正是她微微抬手示意宫女搀扶。
“如今你身子要紧,这些虚礼就免了,仔细伤了孩子。”
长公主的语气带着一种看似随意的关切,目光在她隆起的腹部停留了一瞬,才转向她的面容,“过来坐吧。”
夏挽依言,在宫女的引导下,在长公主下首的一张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小心坐下。
临安长公主随即扫视了一眼花厅内侍立的宫女太监,声音平淡却带着命令口吻。
“都下去吧,没有吩咐,不得打扰。”
“是。”厅内侍候的下人们齐声应道,动作整齐划一地躬身退了出去,悄无声息。
凌花和臧雪飞快地看了夏挽一眼,得到她微不可察的颔首后,也低着头,随着人流安静地退出了花厅,并轻轻掩上了门。
顷刻间,偌大的花厅内,只剩下临安长公主与夏挽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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