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最后一点微光在祁天佑掌心攥灭,他连号码都没瞥,指尖一按便将设备塞进保险柜。
金属锁芯咬合的咔嗒声在密室里格外清晰,旋紧锁盘的瞬间,整间屋子只剩桌角一盏台灯亮着。
他坐回皮椅,指节在桌面轻敲两下,触感冰凉的木纹下,是早已断电的录音装置。
三枚 U 盘的交接已妥,报送的暗线也通了,可那句 “你不怕玩脱了?” 仍在脑子里打转。
不是威胁的狠戾,也不是警告的凝重,倒像根细针,轻轻刺着他的神经,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测试,试探他到底敢踩多深的水。
门响了两声,短而促,是他们约好的信号。
“进来。” 祁天佑的声音没起伏,目光却扫向门后。
柳小叶推门而入时,她左手捏着文件夹,没说话,只将文件夹轻放在桌上 。
祁天佑抬眼,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么晚,中纪委允许外调材料过夜?”
“这份不在系统里。”
她拉过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稳得像钉在地上,可指尖掠过表带时,还是顿了半秒,
“讲真,你昨天送进去的交叉验证清单,有人动了手脚。”
“哪个环节?”
“初核组名单出来前,档案室的调阅记录被清了 ,连操作日志的备份都抹得干干净净。”
她垂了垂眼,语气沉了些,“不是技术部干的,手法太利落,像是摸透了系统的死角。”
祁天佑缓缓点头。
指尖在桌沿蹭了蹭,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赵家的根,还在体制里盘着,有人在替他们睁着眼、挡着风。
“那你来,是为了查内鬼?” 他问。
“我是来谈交换的。” 柳小叶忽然抬眼,“你要的赵家资金调度细节,我能给你一部分。
条件是,帮我调一份十年前的纪检备案记录, 我父亲任职期间,所有涉及赵立春的留档材料。”
祁天佑扯了扯嘴角,笑意没到眼底:
“你知道这等于让我去翻中纪委的废纸堆?还是被筛过三遍、钉死在旧档案柜最底层的那种。”
“我知道。” 她的声音没颤,却从内袋里摸出一枚指甲盖大的微型存储卡,轻轻放在桌面,推到他面前,
“所以我也带来了东西。这是我爸笔记本的扫描件节选,第十七页,写着‘赵立春,2008 年违规提拔名单’。
后面跟着十二个名字,三个已经落马,剩下九个…… 还在台上坐着。”
祁天佑没碰那枚卡,目光只锁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因为以前我不确定,有没有人愿意信一个‘关系户’说的话。” 她的语速慢了半拍,
“高育良是我叔,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一伙的。可我爸死的时候,连追悼会上,都没人敢提他当年查过赵立春的事。”
祁天佑沉默了片刻,忽然起身,走到书架最底层,抽出一个泛着潮气的牛皮文件袋。
撕开封口的瞬间,一张发脆的图表滑了出来 ,
蓝黑墨水手绘的资金流向图,关键节点用红笔圈着,却又被淡墨轻轻涂过,显然是临时脱敏的痕迹。
主干脉络没断,能看清钱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只是敏感账户和节点都隐了。
“柳小叶拼的数据链,脱敏过。” 他把图推过去,指尖敲了敲纸面,“你可以拿走,明天早上六点前看完就得烧,原件不外借。”
柳小叶拿起图表,目光扫得极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指尖在 “环保督察组进场” 的标注旁顿了顿:
“这个时间节点…… 是你预判他们进场前半个月?”
“对。”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提前?”
“我不是算命的。” 祁天佑靠回椅背上,指节抵着下巴,
“我只是比有些人更愿意盯着天上的云, 什么时候要刮风,总得提前闻见味。”
她没笑,可盯着图表的眼神松了一寸,像是卸下了一点防备。
两人对坐无言,台灯的光把影子压在墙上,像两张交错的棋盘,经纬里全是看不见的暗线。
过了很久,祁天佑摘下眼镜,用中指推了推镜架,动作却在半空停住。
“讲真,我见过太多人打着正义的旗号,掩的是私怨。” 他的声音低了些,目光沉得像深潭,
“但你不一样。你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闭眼时能睡得踏实。”
柳小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软处。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自语:
“我爸走那天,本在市里开纪检工作会。中午突然接到电话,说省纪委要找他‘核实一条重要线索’,地点定在城郊的野山坡 。
那地方连条正经路都没有,他本不该去的。出门前他给我打了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说‘这次不对劲,他们想让我签字认错’。”
她顿了顿,像是在压着什么:
“第二天,现场只留下他的手表和一张烧焦的纸条。法医说是意外坠坡,可他的鞋底干干净净,连草屑都没有,哪像从坡上摔下来的?
反而后背的风衣皱得厉害,像是被人从背后狠狠推过,布料都拧出了印子。
更奇怪的是,他随身带的记录本不见了, 那本子从来不会离身,连洗澡都要放在浴室门口。”
她抬头,目光突然变得尖锐,“我要知道,是谁逼他走上那条路。
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证明他没白当一场纪检干部,他没认错人、也没做错事。”
祁天佑没说话,只是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更沉了。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
有些人心甘情愿倒下,不是因为输了,是因为他们坚持得太久,久到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这交易,我可以继续。”
他说,指尖轻轻敲了敲那枚存储卡,
“但你要明白,接下来每一步都可能踩响雷。
赵家不会坐视有人挖他们的根,他们会反扑,会咬人。”
“我已经等了六年。”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稳,“再等一天,也不差。”
祁天佑终于伸手,拿起了那枚存储卡。
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像一块沉在水底的碑石,压得人心里发紧。
“我会查。” 他说,目光落在她脸上,“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下次行动,别再一个人扛。”
她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是站起身,伸手理了理袖口,把褶皱压平。
“下次见面,希望你能带来答案。”
她转身走向门口,她的背影一直挺得笔直,直到迈出门槛的瞬间,
肩膀忽然轻轻垮了一下,像卸下了千斤重的东西,可那弧度又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祁天佑没送,只是坐在原位,左手捏着存储卡,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此刻却在他掌心转得越来越快。墙上贴满线索的关系图静静展开,红线纵横交错,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网住了太多人的命。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将存储卡插进去。屏幕亮起的瞬间,第一行文件标题跳了出来:
《2008 年第一季度干部任免审议纪要(非公开)》
光标在文档名上闪烁,像一声悬在半空的叩问,迟迟未落。他刚要双击打开,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来电,也不是短信,是一条自动推送的系统警报,白底黑字,刺得人眼疼:
【省财政厅专项资金申报通道异常访问,Ip 归属:京州市政务云备用服务器】
祁天佑的指尖顿在键盘上,屏幕的冷光映在他镜片上,把那行 Ip 地址照得格外清晰。
窗外的风又大了些,吹得窗棂呜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正盯着这间屋子。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名义:这一世,我要进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