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幼稚病
老陈发现自己染上怪病那天,正在超市货架前跟儿子抢最后一包草莓味qq糖。陈默抱着篮球站在旁边,喉结上下滚了滚,最终没忍住:“爸,你都四十二了。”
“四十二怎么了?”老陈把qq糖揣进购物篮,理直气壮,“你妈不让我吃甜的,难得你陪我来。”他眼角的笑纹挤成一团,像个得逞的孩子,手还在货架上扒拉,又摸出一袋恐龙形状的饼干。
陈默叹了口气,转身去推购物车。他今年高二,个头蹿得比老陈还高半头,肩膀宽宽的,说话已经带了少年人特有的低沉。可最近这半个月,他总觉得爸爸在逆生长——不是容貌,是行为。
最先不对劲的是上周三。陈默晚自习回家,撞见老陈盘腿坐在沙发上,举着他的奥特曼手办打假想敌,嘴里还“咻咻”地配音。看见他进来,老陈手忙脚乱地藏手办,结果奥特曼的胳膊掉了,滚到茶几底下。
“爸,你干嘛呢?”陈默当时愣在门口,书包带子滑到胳膊肘。
“哦……帮你擦擦灰。”老陈捡起断手的奥特曼,脸有点红,“这玩意儿质量不行,早该扔了。”可第二天早上,陈默发现奥特曼的胳膊被502粘好了,还摆回了他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更离谱的是昨晚。陈默半夜起夜,听见客厅有动静,出去一看,老陈正跪在地毯上,用乐高搭城堡。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照见他满头的汗,还有粘在鼻尖上的一小块乐高零件。
“爸?”
老陈吓得手一抖,刚搭好的塔楼塌了。他仰头看儿子,眼里还带着点没褪尽的兴奋:“你看这吊桥,能活动的!”
陈默没说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他记得小时候,老陈总板着脸,看他玩积木会皱眉:“多大了还玩这个,不如去背单词。”可现在,这个在工地上能指挥几十号人的项目经理,却像个偷玩玩具的小学生。
“爸,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晚饭时,陈默盯着老陈把番茄酱挤成歪歪扭扭的太阳,忍不住问。妈妈上个月调去外地工作,家里只剩他们俩,老陈既要管工地,又要操心他的起居,鬓角好像比以前白得快了些。
老陈正用薯条蘸着番茄酱啃,闻言动作顿了顿,含糊不清地说:“胡说啥,我好得很。”他把一根薯条塞到陈默嘴边,“你小时候最爱这么吃,忘啦?”
陈默没张嘴。他想起小时候发烧,老陈背着他往医院跑,衬衫被汗浸透,后背却稳得像座山。那时他总缠着爸爸讲睡前故事,老陈讲不来童话,就把工地的事编成冒险故事,说搅拌机是会吐金子的怪兽,起重机是摘星星的巨人。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只剩下“作业写了吗”“明天要降温”。
周末早上,陈默被客厅的笑声吵醒。他揉着眼睛推开门,看见老陈正趴在地板上,和邻居家的小胖子玩弹珠。玻璃珠子在茶几腿间滚来滚去,老陈手忙脚乱地去堵,后腰的衬衫卷起来,露出松垮的皮肉。
“陈叔你输啦!”小胖子举着赢来的弹珠欢呼。
“不算不算,”老陈耍赖,把弹珠往自己这边扒拉,“刚才是我让你的。”
陈默站在门口,忽然想起五年级那次家长会。老陈穿着熨帖的衬衫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同桌的妈妈指出来:“陈工,你袖口的扣子掉了。”那天他觉得特别丢人,全程低着头,没看爸爸一眼。后来才发现,那枚掉了的扣子,被老陈用透明胶粘在衬衫内侧,粘了很久。
“哥,一起来玩啊!”小胖子冲他招手。
老陈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局促,手悄悄往身后藏了藏。陈默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在老陈旁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枚蓝玻璃珠——那是他小时候最宝贝的一颗,被遗忘在书柜深处好多年了。
“我跟我爸一队。”他说。
老陈猛地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弹珠在地板上碰撞出清脆的响,阳光透过纱窗,在他们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陈默看着爸爸趴在地上,鼻尖快碰到地板,认真得像在研究工地图纸,忽然觉得这样的老陈一点也不丢人。
中午妈妈视频时,看见老陈正追着陈默抢最后一块炸鸡,嘴里喊着“给我留点,我是小孩要长身体”,笑得直不起腰。“你爸这是怎么了?”
陈默咬着炸鸡,含糊地说:“得了幼稚病。”老陈从他手里抢过鸡骨头,得意地嘬了嘬,脸上沾着点油星子。
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陈默忽然明白,爸爸不是在装小孩,是想变回那个能跟他勾肩搭背、分享一块糖的人。那些笨拙的幼稚,其实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像小时候无数次,老陈蹲下来给他系鞋带时,眼里藏着的温柔。
晚饭后,老陈去洗碗,陈默听见厨房里传来轻轻的哼唱。那是首跑调的儿歌,是他幼儿园时最爱唱的。他靠在厨房门口,看见老陈一边擦盘子,一边用脚打着拍子,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番茄酱。
“爸,”陈默说,“明天教我修自行车吧,你以前说过要教我的。”
老陈手里的盘子差点滑掉,他转过身,围裙上沾着泡沫,眼睛里的光比灯泡还亮:“好!明天就教,保证让你学会!”
月光漫进客厅,落在茶几上那袋没吃完的qq糖上。陈默拿起一颗放进嘴里,草莓味在舌尖化开时,他忽然觉得,爸爸的幼稚病,其实一点也不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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