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刚过,巷子里的柳树就抽出了新绿,枝条垂在青石板上,像少女散落的发丝。思砚背着小画夹,手里攥着只蝴蝶风筝,是林砚周末给他做的,竹骨上糊着他自己画的彩纸,翅膀上还沾着几片没抖落的柳树叶。
“爸爸,放风筝!”他拉着林砚往护城河跑,小靴子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却举着风筝线轴喊个不停。林砚笑着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备用的线,怕他跑太快摔着——这风筝是用去年收藏的蝉蜕壳磨成粉,混在胶水里粘的竹骨,思砚说这样“风筝能飞得像蝉一样高”。
苏晚坐在岸边的柳树下,看着父子俩的身影在柳荫里晃动。林砚帮思砚举着风筝,顺着风势轻轻一送,蝴蝶风筝就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翅膀上的彩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只真的蝴蝶在柳梢间穿飞。思砚拽着线轴跑,小脸上满是兴奋,突然被树根绊了一下,摔在草地上却顾不上疼,只顾着喊:“别掉下来!别掉下来!”
林砚连忙跑过去扶他,风筝线却在这时松了劲,蝴蝶风筝摇摇晃晃地飘向河面。思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瘪着嘴说:“风筝要跑了。”苏晚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画夹,发现里面夹着张画,画的是一家三口牵着风筝,风筝尾巴上拴着串小小的灯笼,旁边写着“我们的风筝”。
“不会跑的。”林砚指着渐渐稳住的风筝笑,“你看,它在跟柳树玩呢。”思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风筝果然挂在柳树枝上,翅膀被风吹得轻轻扇动,像在跟他们打招呼。他破涕为笑,拉着林砚往柳树下跑,非要亲手把风筝够下来。
来老先生带着孙女散步经过,看到这一幕,笑着说:“放风筝讲究个收放,太紧了会断,太松了会飞,就像过日子,得有张有弛。”小姑娘举着自己的燕子风筝,对思砚说:“我们比赛,看谁的风筝飞得高。”
思砚立刻点头,林砚帮他把风筝线重新理好,这次他学得小心了,慢慢放线,蝴蝶风筝越飞越高,几乎要钻进云层里。思砚仰着头看,脖子都酸了,却仍不肯低头,嘴里念叨着“要飞到外婆家去”。苏晚拿出画笔,在速写本上快速勾勒出这一幕——柳荫里的父子,天上的风筝,地上仰头的孩子,每一笔都沾着春天的软。
中午回家,思砚把风筝挂在画廊的墙上,旁边是他画的风筝图。苏晚端来刚蒸的青团,艾草的清香混着豆沙的甜,在空气里漫开。思砚咬了口青团,突然说:“宝宝要给风筝也吃一个。”他踮脚把青团举到风筝旁边,惹得林砚笑着揉他的头发:“风筝爱吃柳树叶,你看它翅膀上还沾着呢。”
下午,巷子里的街坊都来放风筝。老板娘的金鱼风筝尾巴特别长,飞起来像条游动的彩带;张爷爷的老鹰风筝最威风,翅膀展开有半人高;思砚的蝴蝶风筝混在其中,虽然 smallest,却飞得最稳,因为他牢牢记住了林砚的话:“放线时要看着风筝,就像看着心里的念想,不能急。”
苏晚看着漫天的风筝,突然想起母亲说的,北方的清明也放风筝,说是“放晦气”,把不好的运气都让风筝带走。她抬头看思砚的蝴蝶风筝,觉得那些藏在岁月里的委屈、错过的时光,或许早就被这样的风带走了,留在心里的,只有眼前的暖。
傍晚收风筝时,思砚的蝴蝶风筝尾巴断了一截,他却不难过,指着断了的尾巴说:“它要在柳树上睡觉。”林砚帮他把风筝仔细收好,说:“等明天我们给它接个新尾巴,用你画的纸。”思砚立刻跑去拿彩笔,要画条最长的尾巴,上面还要画满小灯笼。
夕阳把柳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思砚趴在林砚怀里,听他讲风筝的来历。“最早的风筝是用来送信的,就像我们以前写的信。”林砚刚说完,思砚就指着天上的晚霞说:“那晚霞是天空的星吗?告诉我们明天会晴天。”
苏晚靠在他们身边,手里攥着思砚掉落的画纸,上面的灯笼还在发光。晚风拂过柳梢,带着青草的香,风筝线轴在地上滚了滚,像在附和孩子的话。这个春天,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有柳荫里的风筝、青团的甜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
因为她知道,最安稳的念想,从来都藏在这些平凡的瞬间里——是孩子粘在风筝上的柳叶,是老人说的收放之道,是身边人掌心的温度,是柳荫里那只越飞越高的风筝,藏着岁月的轻盈与笃定。
风筝线还在手里,像根看不见的牵挂,一头连着地上的人,一头系着天上的梦。而那些被风带走的,终将化作晚霞里的信,告诉他们:日子会像这风筝一样,稳稳地飞,暖暖地过,把每个春天的瞬间,都过成值得回味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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