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风裹着荷香,从护城河漫进巷子里。思砚踩着木屐,手里拎着个小小的竹篮,跟着林砚去采莲蓬。岸边的荷叶挨挨挤挤,绿得发亮,粉白的荷花藏在叶间,像怕生的小姑娘。“爸爸,摘那个!”他踮着脚指向最大的一朵莲蓬,小手指被荷叶边缘的刺划了下,却咧着嘴笑。
林砚把他架在肩头,伸手够到那枝莲蓬,莲子饱满得快要胀开。思砚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嫩白的莲子滑进嘴里,清甜带着微苦,他皱着眉头咽下去,又伸手要第二颗:“像外婆泡的茶!”
苏晚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看着父子俩的身影映在水里,像幅晃动的水墨画。她铺开画纸,笔尖沾着淡赭石,勾勒出荷叶的轮廓,又蘸了点胭脂,点出荷花的粉。思砚举着莲蓬跑过来,非要往画纸上按,碧绿的莲花印在纸上,像朵奇异的花。
“这是宝宝的印章。”他得意地宣布,小脸上沾着莲须,像只刚偷过蜜的小蜜蜂。林砚笑着帮他擦掉,指尖的触感带着荷叶的清凉,苏晚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林砚也是这样,在北方的池塘边帮她摘菱角,水凉得刺骨,他却说“你爱吃,就不冷”。
原来有些温柔,真的能从年少到白头,一点都没变。
画廊的窗台上摆了个青花小缸,里面养着从河里捞的荷叶,是思砚坚持要带回来的。“给画里的荷花当朋友。”他每天早上都要给荷叶浇水,看着水珠在叶面上滚来滚去,像在玩捉迷藏。来老先生来看画时,指着缸里的荷叶笑:“这孩子,把夏天搬进屋里了。”
“爷爷,宝宝画了夏天的故事。”思砚举着画夹跑过来,画上有三个小人坐在荷叶上,脚下是游来游去的鱼,天空飘着似的云。“我们坐船去看外婆,鱼当向导。”
老先生接过画纸,眼里的笑意像荷风一样软:“好,好,这船够大,能装下全家人的念想。”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荷叶,“给你妈妈泡水喝,解暑气,就像当年你奶奶给我泡的一样。”
苏晚接过荷叶,指尖触到粗糙的纹路,突然想起母亲说的,北方的夏天没有这么多荷,却有种叫“香蒲”的草,穗子像蜡烛,“你爸小时候总采来玩,说能驱蚊”。如今她看着缸里的荷叶,突然觉得,南北的夏天虽然不同,藏在草木里的牵挂却是一样的。
大暑那天,街坊们在画廊门口搭了凉棚,摆上西瓜和绿豆汤,说是“歇凉会”。老板娘带来了自酿的荷叶酒,抿一口带着清香;张爷爷讲起年轻时在南方当兵的事,说“那时候的荷花,比现在的艳”;思砚举着他的荷叶,给每个人扇风,说是“宝宝的风扇,比电扇香”。
“这孩子的风扇,吹得人心都软了。”街坊们笑着夸他,往他兜里塞西瓜块。思砚把西瓜块都放进竹篮,说是“留给姐姐”——他指的是来老先生的孙女,小姑娘今天去外婆家了,临走前跟他约好,回来要一起画荷花。
林砚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说:“我们带思砚去看荷花展吧,听说城郊的荷园开得正好。
“好啊。”苏晚笑着点头,“让他看看不一样的荷花,说不定能画出更妙的故事。”
荷园里的荷花一望无际,红的、粉的、白的,在风里连成一片花海。思砚穿着小背心,在田埂上跑,手里举着片大荷叶当伞,笑声惊起了停在叶上的蜻蜓。林砚跟在后面,张开双臂护着他,怕他踩进泥里,自己的裤脚沾了泥水,却毫不在意。
苏晚举着相机,拍下父子俩的身影。照片里,思砚举着荷叶转圈,像个绿色的小陀螺,林砚弯腰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暖。远处的荷风送来清香,像从远方飘来的祝福。
回来的路上,思砚趴在林砚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片荷叶。苏晚看着他汗湿的额发,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格外圆满。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有荷香、蝉鸣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
因为她知道,最珍贵的幸福,从来都藏在这些平凡的瞬间里——是孩子沾着莲须的小脸,是老人递来的干荷叶,是身边人掌心的温度,是荷风里那个关于“一起画荷花”的约定,藏着岁月的沉香。
夜里,思砚的呼吸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苏晚和林砚坐在院子里,看着缸里的荷叶被月光照得发亮,像块碧绿的玉。林砚拿起思砚的画,上面的荷叶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你说,我们是不是把日子过成诗了?”苏晚轻声问。
林砚笑着点头,把画纸小心地折好:“是我们仨的诗,有荷香,有蝉鸣,还有孩子气。”
荷风在夜色里漫开,像个温柔的拥抱。这个夏天,他们在荷香与约定里,读懂了陪伴的意义——就像荷花年复一年地开,就像孩子与朋友的约定,爱与牵挂,也会这样,在时光里静静流淌,温暖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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