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的阳光薄得像层纱,透过画廊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块菱形的暖斑。思砚趴在暖棚里,手里摆弄着块冻得梆硬的红薯,是林砚昨天从巷口大爷那里买的,说是“北方冬天的味道”。红薯皮冻得发乌,他却宝贝地揣在怀里,说要“捂热了给外婆寄去”。
林砚在给煤炉添炭,橘红色的火苗舔着新添的木炭,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他往炉边的搪瓷缸里倒了些热水,把思砚的小手按在缸壁上:“暖和暖和,别冻着。”思砚的指尖冻得发红,却执意要把红薯放进搪瓷缸,说“让它也暖和暖和”。
苏晚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翻看着母亲寄来的照片。照片里的北方院子积着薄雪,母亲穿着厚厚的棉袄,站在光秃秃的枣树下,手里举着枝冻硬的红果,说是“给思砚看的山里红”。思砚凑过来看,小手指着照片里的雪,突然说:“比宝宝画的白。”
他从画夹里抽出张画,上面用白粉笔画了片雪地,雪地里有个举着山里红的小人,旁边写着“外婆”。苏晚把画夹放在照片旁边,阳光落在上面,画里的白粉像真的雪一样发亮。她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的,“等下了大雪,就给思砚堆个雪人,用胡萝卜当鼻子”,语气里的盼头像炉子里的火,旺得很。
来老先生带着孙女来借《岁时记》,说是要查南方的冬俗。小姑娘裹着件红棉袄,像个小福娃,给思砚塞了块姜糖:“爷爷说,冬天吃这个不咳嗽。”思砚含着姜糖,辣得直伸舌头,却还是把自己的冻红薯分了一半给她:“北方的,甜。”
两个孩子趴在炉边,分享着姜糖和冻红薯。老先生坐在藤椅上,翻着《岁时记》对苏晚说:“你看这书上写的,冬至要吃汤圆,北方叫饺子,其实都是图个团圆。”苏晚点头笑,看着炉边的孩子们,突然觉得所谓习俗,不过是借个由头,把牵挂的人拢在一块儿。
冬至前一天,苏晚和林砚忙着包饺子。思砚非要帮忙,小手捏着面团往嘴里塞,吃得满脸都是面粉,像只刚滚过雪地的小猫。母亲寄来的酸菜派上了用场,酸香混着肉味漫开,林砚说“有老家的味了”。思砚举着自己包的歪扭饺子,说是“给太爷爷吃的”,小脸上的认真让苏晚眼眶发热。
冬至那天,街坊们都来画廊吃饺子。张奶奶带来了自己腌的腊八蒜,绿得透亮;老板娘端来了刚煮的黄酒,温得正好;思砚举着他的画,给每个人看北方的雪,小嘴里念叨着“外婆说,雪下厚了能捉鸟”。
“我们思砚成了北方通了。”林砚笑着给大家添饺子,苏晚看着满室的热气,突然觉得这寒冬里的暖意,比任何锦衣玉食都珍贵。没有刻意的热闹,只有街坊的笑脸,家人的陪伴,和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就把日子添得暖融融的。
傍晚,夕阳把窗台上的积雪染成金红色。思砚趴在窗边,看着雪在阳光里慢慢融化,小手指着玻璃上的冰花说:“像外婆剪的窗花。”林砚把他抱起来,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手宝:“等放寒假,我们就去看外婆,让她教你剪窗花。”
思砚立刻点头,从兜里掏出片压平的枫叶,是秋天捡的,一直夹在画夹里。“给外婆带这个,”他把枫叶放进小口袋,“告诉她南方的秋。”苏晚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把捡的贝壳藏在兜里,想送给远方的笔友。
夜里,煤炉的火依旧旺着。思砚躺在被窝里,手里攥着那个冻红薯,已经捂得软了。苏晚坐在床边,给他讲北方的冬夜,说“外婆家的炕烧得烫,能把冻红薯煨得流油”。思砚睁着眼睛听,突然说:“妈妈,我们的炉火也像外婆的炕。”
“像啊,”苏晚的声音很轻,“都能把家人的心烘得暖暖的。”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母亲寄来的酸枣核。“等春天,我们把这些种在院子里,”他轻声说,“让思砚看看北方的树长什么样。”苏晚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粗糙的核,突然觉得这些带着温度的物件,就是跨越南北的桥,把牵挂的人连在一块儿。
这个冬天,没有惊天动地的寒冷,只有窗台上的冬阳、炉边的笑语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踏实的温暖,从来都藏在这些平凡的瞬间里——是孩子攥在手心的冻红薯,是老人递来的姜糖,是身边人包的歪扭饺子,是窗台上那片静静融化的冬阳,藏着岁月的安稳与笃定。
而那些浸在酸菜里的思念,那些藏在布包里的期盼,终将像这煤炉里的火一样,在时光里静静燃烧,把每个飘雪的夜晚,都焐成值得回味的甜,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推开家门,说声“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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