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风带着点软意,刮在脸上不再像刀子,倒像谁的手轻轻拂过。画廊后院的菜畦里,去年埋下的种子顶破了冻土,冒出针尖似的绿芽,怯生生地探着脑袋,被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像在跟这个世界打招呼。思砚蹲在畦边,手里拿着把小尺子,认真地量着芽尖的高度:“一厘米,比昨天长高了一点点!”
林砚在搭新的竹架,准备给黄瓜和豆角爬藤。竹条是刚从山上砍来的,带着清冽的竹香,他把竹条插进土里,用绳子捆结实,说:“等芽再长高些,就让它们顺着架子往上爬,像宝宝小时候抓着栏杆学走路。”思砚立刻扔下尺子,跑去帮忙扶竹条,小脸憋得通红,竹条却纹丝不动,惹得他直跺脚,鞋上的泥点溅到芽尖上,像给绿芽戴了顶小帽子。
苏晚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翻着母亲寄来的农谚手册,泛黄的纸页上写着“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她用红笔圈出“春分种瓜豆”几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是思砚昨天画的。风拂过书页,吹起她鬓角的碎发,远处传来卖花人的吆喝声,带着点甜腻的香,是报春花的味道。
来老先生的孙女背着书包过来,手里捧着个小花盆,里面是刚发芽的向日葵,两片子叶圆圆的,像只展开的小巴掌。“我爷爷说,立春种向日葵,夏天就能跟着太阳转,”她把花盆放在菜畦边,跟思砚的绿芽作伴,“我们比赛,看谁的长得高。”
思砚立刻点头,从兜里掏出颗糖果,埋在自己的菜畦里:“给芽芽当肥料,肯定长得比你的向日葵高!”两个孩子蹲在地上,对着嫩芽说话,思砚说“要多晒太阳”,小姑娘说“要勤浇水”,声音软软的,像春风拂过湖面的涟漪。
老先生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看着菜畦里的新绿,对苏晚说:“这芽啊,看着弱,其实藏着劲呢。你看它能顶开冻土,就知道生命力有多强。人也一样,熬过冬天,总有春暖花开的时候。”苏晚想起母亲说的,北方的立春要吃春饼,“卷着豆芽和韭菜,叫‘咬春’,说能咬下整个春天的喜气”。
街坊们来串门时,总爱来看菜畦里的芽。张奶奶带来了自己沤的肥,说是“给芽芽补补营养”;老板娘拎着个小喷壶,“这是井水,浇出来的芽更精神”;思砚举着他的小尺子,给每个人报着新高度,小嘴里的热气混着泥土的腥气,在晨光里凝成白雾。
“等周末,我们去郊外挖荠菜,”林砚擦着思砚的手说,“给外婆寄点,让她也尝尝南方的春味。”思砚立刻点头,跑去找出个小竹篮,说是“要装满满一篮”。苏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这立春的芽色里,藏着最蓬勃的希望——没有惊天动地的宣言,只有孩子的期盼,老人的经验,街坊的帮衬,把春天的日子填得满满当当。
傍晚,夕阳把菜畦染成了金红色,芽尖上的水珠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钻。思砚的糖果已经化在土里,他却非要扒开土看看,结果把刚冒头的豌豆芽碰倒了,急得眼圈都红了。苏晚赶紧帮他把芽扶起来,培上土,说“它会好起来的,就像宝宝摔了跤还能爬起来”。
夜里,思砚躺在被窝里,手里攥着片刚捡的迎春花瓣,说是“给芽芽当被子”。苏晚坐在床边,给他讲春天的故事,说“这些芽会慢慢长大,开花结果,就像宝宝会慢慢长高,变成男子汉”。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件新做的薄外套,是用母亲寄来的细棉布缝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迎春花。“明天穿这个去学堂,”他把外套放在床头,“天暖了,不用穿棉袄了。”苏晚摸着布上的针脚,突然觉得这立春的芽色里,藏着最绵长的期待——是孩子埋在土里的糖,是老人寄的农谚,是街坊给的喷壶,把南北的春天连得又近又暖。
这个立春,没有惊天动地的花开,只有破土的嫩芽、满畦的新绿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鲜活的希望,从来都藏在这些平凡的生长里——是思砚沾着泥土的指尖,是老先生的向日葵,是林砚搭架的手,是立春里那抹倔强的绿,藏着岁月的生机与向往。
而那些顶开冻土的芽,那些埋在土里的糖,那些种在心里的盼,终将像这春风一样,在时光里慢慢舒展,让每个春天的清晨,都能看到成长的痕,闻到希望的香,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走进院门,说声“春天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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