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风带了点爽利,吹得护城河的芦苇沙沙响。思砚蹲在河岸边的石阶上,小手伸进水里摸菱角,指尖触到圆滚滚的硬壳,猛地一抓,菱角却滑溜溜地从指缝溜走,溅得他满脸水花。“要顺着藤摸,”林砚站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已经装了小半篮青菱,“抓住藤往上提,一串能摘好几个。”
苏晚坐在岸边的柳树下,把刚摘的菱角倒进清水里洗。青绿色的菱角带着褐色的斑点,像些小小的元宝,在水里轻轻晃。她想起母亲说的,北方的立秋要啃秋瓜,“你爸总爱在这天买个大西瓜,说‘啃秋啃秋,不生秋愁’,还爱在瓜皮上刻个笑脸,说看着就欢喜”。
思砚终于摸到个大菱角,举着跑过来献宝,菱角的尖刺扎得他小手发红,却咧着嘴笑:“妈妈看,像小船!给外婆留着。”苏晚接过菱角,用指甲掐开硬壳,嫩白的果肉露出来,递到思砚嘴边:“尝尝,鲜得很。”思砚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说“比苹果脆,比梨甜”。
来老先生的孙女划着个小木盆,在河心摘菱角,木盆晃悠悠的像片荷叶。“我爷爷说,立秋的菱角最饱满,”她把木盆划到岸边,递过来一把红菱,“这个更甜,能当水果吃。”红菱的壳是紫红色的,剥开后果肉带着淡淡的粉,思砚拿起一个,学着她的样子用牙咬壳,结果硌得牙疼,惹得大家直笑。
老先生坐在柳树下的马扎上,看着孩子们的样子,手里剥着菱角说:“这菱角啊,长在水里,藏得深,却最懂时节。立秋一到,就把甜藏在壳里,等着人来摘,像日子里的盼头,看着远,其实就在手边。”苏晚望着远处的稻田,稻穗已经开始泛黄,突然觉得这立秋的滋味,从来都藏在这些水里土里的甜里。
街坊们来帮忙摘菱角时,总爱带点东西。张奶奶带来了自己蒸的玉米饼,说是“就着菱角吃,顶饱”;老板娘拎着个砂锅,里面是刚炖好的菱角排骨汤,香气飘得老远;思砚举着他的红菱,给每个人看,小手上的菱角汁染成了紫褐色,像涂了层颜料。
“要把红菱给外婆寄点,”林砚把菱角装进铺了软纸的竹篮,“青菱留着做菜,红菱当零嘴。”思砚立刻从篮里挑出最红的几个,用布包好放进小盒子:“这些最甜,外婆肯定爱吃。”苏晚看着他踮脚够竹篮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满篮的菱角,装的都是孩子沉甸甸的心意。
傍晚,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菱角藤在水面上漂,像些柔软的绿绸带。苏晚开始煮菱角,铁锅咕嘟咕嘟地冒热气,菱角的清香混着水汽漫出来,引得思砚在厨房门口直打转。他看着苏晚往锅里撒盐,说“要多放盐,外婆爱吃咸的”。
夜里,屋里还飘着菱角的清香。思砚躺在被窝里,手里攥着个没吃完的红菱,说是“要种在水缸里,长出菱角给外婆”。苏晚坐在床边,给他讲菱角的故事,说“这果子长在水里,却能顺着水流到很远的地方,像我们的牵挂,能漂到外婆身边”。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布袋子,里面是给母亲寄的红菱,还放了包菱角粉,是用青菱磨的。“让妈煮粥时放两勺,”他轻声说,“又香又糯,像我们在身边。”苏晚接过布袋,指尖触到菱角的硬壳,突然觉得这立秋的菱角香,就是条无形的船——一头系着南方的河岸,一头拴着北方的灶台,顺着水流,就能把牵挂送得老远。
这个立秋,没有惊天动地的凉爽,只有水里的菱角、锅里的清香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质朴的甜,从来都藏在这些水里的果实里——是思砚沾着紫汁的指尖,是老先生的红菱,是林砚摘菱的手,是立秋里那缕清鲜的香,藏着岁月的平实与甘美。
而那些沉在水里的菱,那些煮在锅里的甜,那些种在心里的盼,终将像这渐浓的秋意一样,在时光里慢慢沉淀,让每个秋天的日子,都带着菱角的脆,带着相聚的暖,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打开布袋,说声“这菱角,鲜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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