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的风像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思砚缩在堂屋的炉火旁,手里攥着根铁钎,拨弄着炉膛里的炭火,火星子“噼啪”溅出来,落在青砖地上,很快就灭了。炉上的铜壶“呜呜”响着,壶嘴冒出的白汽在冷空气中凝成雾,裹着淡淡的煤香,把屋里烘得暖融融的。
“别靠太近,小心烫着。”林砚往炉子里添了块蜂窝煤,黑黢黢的煤块上有许多小眼,像块带孔的石头。“你外婆总说‘小寒暖炉,三九不冻’,这炉子得烧得旺,屋里才不冷,夜里睡觉也踏实。”他用铁钎把煤块戳得严实,火苗从煤眼里窜出来,映得他脸上发红。思砚举着自己画的小火苗,是用红蜡笔涂的,歪歪扭扭的像团小太阳,“这个给外婆的炉子添点‘火’,让她那边也暖和”。
苏晚坐在炉边的藤椅上,手里织着毛衣,毛线针“嗒嗒”响,蓝灰色的线在她手里绕来绕去,渐渐织出个小袖子。“这是给你外婆织的,”她把袖子凑到眼前看了看,“用的是你妈寄来的羊绒毛线,软和,贴身穿不扎。”思砚凑过去,用手指戳了戳毛线,说“比棉花还软”。苏晚笑着把线头绕在他手腕上,“等织好了,让外婆穿着烤火,暖和加倍”。
来老先生的孙女抱着个布包进来,里面是她家缝的棉鞋垫,厚厚的针脚像小栅栏。“我爷爷说,小寒要暖脚,不然寒气从脚底钻,”她把布包放在炉边,帮苏晚理着毛线团,“这鞋垫里塞了艾草,暖乎乎的还能驱寒。”
思砚立刻从自己的小兜里掏出块烤红薯,是刚从炉边煨好的,烫得他直换手。“给你吃,”他把红薯递过去,皮都烤焦了,裂开的缝里露出金黄的瓤,“比糖还甜。”两个孩子蹲在炉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红薯的甜混着炭火的香,暖得他们鼻尖冒汗。思砚的嘴角沾着红薯泥,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他指着炉子里的煤块说“这个像外婆家的煤球,烧起来也会唱歌”。
老先生坐在另一把藤椅上,手里捧着个搪瓷缸,里面是滚烫的浓茶。“这炉火啊,看着是烧煤,其实是烧日子,”他呷了口茶,茶梗在水里打了个转,“小寒天最冷,可只要炉火旺,心里就有底,知道春天不远了。就像你外婆,总说‘冬天的炉火烧得旺,开春的庄稼长得壮’,日子就得这样往前盼。”
街坊们来烤火时,总爱带点东西。张奶奶端来盆炒瓜子,“围炉嗑瓜子,越嗑越暖和”;老板娘拎着袋栗子,“埋在炉灰里煨着,比糖炒的还香”;思砚举着他的红蜡笔,给每个人画小火苗,蜡笔屑掉在炉边,惹得大家直笑“思砚的火不会灭”。
“要给外婆寄双棉鞋垫,”林砚把艾草鞋垫装进布袋,“再寄点我们这边的蜂窝煤,让她试试,说比她家的煤球耐烧。”思砚找来张红纸,剪成个小炉子的形状,上面画着三个小人围炉而坐,说是“外婆看到就知道我们在烤火”。他把红纸贴在布袋上,浆糊冻得发硬,却粘得牢牢的。
傍晚,外面飘起了细雪,像撒了把碎盐。苏晚用炉边的余温烤了几个馒头,焦黄的皮上鼓着小泡,思砚捧着馒头,掰开来里面是软乎乎的瓤,说“比蒸的香”。林砚给他倒了杯热水,“慢点吃,外婆来了,我们用炉子炖肉,让她尝尝烤馒头就肉的香”。
夜里,炉火渐渐弱了,变成通红的煤块,屋里还留着淡淡的暖。思砚躺在被窝里,怀里揣着个热水袋,说是“像抱着小炉子”。苏晚坐在床边,给他讲炉火的故事,说“这煤块在炉子里烧得越久,就越能把暖留给屋子,就像我们等外婆来,盼得越久,见面时越热乎”。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件新做的棉马甲,是用母亲寄来的厚棉布缝的,里面絮着驼毛,沉甸甸的却不压身。“明天穿这个去学堂,”他把马甲放在床头,“雪天路滑,这马甲抗风,像裹着炉火的热。”苏晚摸着马甲的厚实,突然觉得这小寒的炉火里,藏着最踏实的盼——是孩子贴在袋上的画,是老人的棉鞋垫,是街坊的栗子,把冬天的冷都烧成了暖。
这个小寒,没有惊天动地的暖意,只有炉里的炭火、手里的暖物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真切的暖,从来都藏在这些跳动的火焰里——是思砚沾着红薯泥的指尖,是老先生的浓茶,是林砚添煤的手,是小寒夜里那缕不散的香,藏着岁月的温厚与期盼。
而那些燃在炉里的煤,那些煨在灰里的甜,那些藏在心里的念,终将像这渐强的炉火一样,在时光里慢慢升温,让每个寒冷的日子,都带着炭火的暖,带着相聚的甜,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坐在炉边,说声“这炉火,旺得跟家里的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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