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的午后,日头把池塘晒得发烫,荷叶却愈发绿得发亮,像一把把撑开的绿伞,层层叠叠地铺满水面。思砚赤着脚站在塘边的青石板上,看粉白的荷花从叶间钻出来,有的全开了,花瓣像小姑娘的裙摆;有的还打着苞,鼓鼓的像支毛笔。风一吹,荷叶“沙沙”响,荷香混着水汽漫过来,凉丝丝的,驱散了不少暑气。
“别靠太近,塘边滑。”林砚拎着竹篮走过来,里面装着刚摘的莲蓬,翠绿的莲蓬像个小话筒,顶端还沾着金黄的花粉,“你外婆总说‘小暑赏荷,清热解暑’,这时候的莲蓬最嫩,莲子剥出来能当零食吃。”他掰下一个莲蓬,指尖捏住莲子轻轻一挤,“噗”的一声,嫩白的莲子就滚了出来,思砚伸手接住,塞进嘴里,清甜中带着点涩,他咂咂嘴说“比生瓜子还清爽”。
苏晚坐在塘边的柳树下,把剥好的莲子装进白瓷碗,母亲寄来的瓷碗上画着荷花,碗沿还留着淡淡的茶渍,“这是你外婆的陪嫁碗,说‘用它装莲子,味更鲜’。”她往碗里撒了点白糖,“拌一拌更甜,给你当消夏的零嘴。”思砚凑过去抓了一把,莲子在掌心滚来滚去,凉得他手心发痒,突然说“要给外婆留一碗,让她也尝尝这塘里的甜”。
来老先生的孙女挎着竹篮过来,里面是她家刚采的荷叶,大张的荷叶碧绿完整,还带着水珠。“我爷爷说,小暑的荷叶能包饭,蒸出来带着清香,不油腻,”她把荷叶放在石桌上,帮苏晚把莲子壳捡进竹篮,“我们的荷叶包你的莲子饭,香得能让人多吃一碗。”
思砚立刻从碗里抓了把莲子递过去,两个孩子蹲在柳树下,看蜻蜓在荷叶上停驻,翅膀扇动时像透明的小扇子。思砚的脚丫沾着泥,是刚才踩水时蹭的,他却不在意,指着塘中央最大的那朵荷花说“那个给外婆摘”。老先生坐在柳树下的竹椅上,摇着蒲扇说:“这荷花啊,长在泥里却干干净净,把香和甜都藏在花里、莲蓬里,像实在人,不张扬却有真味。就像你外婆,总把好东西留着,等我们一起分享。”
街坊们来塘边纳凉时,手里都带着些消夏的吃食。张奶奶端来碗荷叶粥,“新米熬的,加了荷叶,喝着解暑”;老板娘拎着串菱角,“刚从水里捞的,煮着吃粉糯,配莲子正好”;思砚举着他手里的莲蓬,给每个人看,莲子掉在荷叶粥里,惹得大家直笑“思砚给粥加了料”。
傍晚,夕阳把池塘染成金红色,荷叶的影子在水里晃,像铺了层碎金。苏晚用荷叶包了莲子饭,蒸好后打开荷叶,清香立刻漫了开来,思砚捧着饭碗,大口大口地吃,说“比普通的米饭香十倍”。林砚给他夹了个煮菱角,“慢点吃,外婆说‘小暑的吃食要清淡,才不伤脾胃’”。
夜里,荷香顺着晚风飘进窗,混着蛙鸣,像支温柔的夜曲。思砚躺在竹床上,手里攥着颗莲子心,说是“给外婆的小茶叶,泡着喝能败火”。苏晚坐在床边,给他讲荷花的故事,说“这荷花在水里长了那么久,就等小暑这阵香,把清甜都献出来,就像我们等外婆来,攒了一肚子的清凉,见面时才够舒坦”。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件新做的小褂子,是用母亲寄来的细麻布缝的,上面绣着小小的荷花。“明天穿这个去学堂,”他把褂子放在床头,“天热,这布透气,像裹着荷风的凉。”苏晚摸着麻布的纹路,突然觉得这小暑的荷风里,藏着最清爽的盼——是孩子留着的莲子碗,是老人的荷叶,是街坊的菱角,把夏天的热都酿成了甜。
这个小暑,没有惊天动地的清凉,只有塘里的荷花、碗里的清甜和家人的相守,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质朴的清爽,从来都藏在这些临水的草木里——是思砚沾着泥的脚丫,是老先生的蒲扇,是林砚剥莲蓬的手,是小暑夜里那缕悠长的香,藏着岁月的恬淡与期盼。
而那些开在塘里的荷,那些盛在碗里的甜,那些裹在叶里的饭,终将像这渐浓的夜色一样,在时光里慢慢沉淀,让每个夏天的日子,都带着荷风的清,带着相聚的暖,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走到塘边,说声“这荷花,香得比去年还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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