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沙古城的风沙,在日头正中时反而静了些。
林辰四人提着从剑冢带出来的酒坛,走在镇上的土路上。路边的胡杨树影被晒得很短,柳掌柜的杂货铺门口,几个穿羊皮袄的汉子正蹲在石碾子上抽旱烟,看到他们,其中一个黑瘦的汉子立刻站起来,手里的烟杆“啪”地掉在地上。
“是凌姑娘!”汉子搓着手迎上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您可算来了!清寒师叔说过,要是哪天您来镇上,就让我们听您的调遣!”
凌霜认出他是名单上的“石铁匠”,去年他们的马车轴断了,就是他连夜赶工修好的。“石大哥别客气,”她从行囊里取出新盟名单,“我们是来看看大家,顺便……商量些事。”
石铁匠的眼睛亮了,扯开嗓子往铺子里喊:“老婆子!把那坛藏了十年的沙枣酒搬出来!就说清寒师叔的故人来了!”喊完又冲周围的汉子们挥手,“快去叫人!把王木匠、李猎户都叫来!就说新盟要聚首了!”
不过半个时辰,柳掌柜的杂货铺院子就挤满了人。有扛着锄头的农夫,有背着药篓的郎中,有系着围裙的老板娘,甚至还有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半大孩子——他们是名单上已故者的后代,父辈临终前特意叮嘱,若有穿寒水宗服饰的人来,一定要像待亲人一样待他们。
“这是清寒师叔当年画的布防图。”凌霜将从剑冢找到的羊皮卷铺开在石桌上,上面用朱砂标着鸣沙古城的十二处暗哨,“他说矿脉的阴性能量每三十年就会躁动一次,需要有人定期巡查,用玄气加固节点。”
王木匠摸着布防图上的标记,咂咂嘴:“难怪我爹总说,每月十五要去风蚀谷边缘烧松明火,原来是为了这事!他还说这是‘给沙子上规矩’,闹了半天是加固节点!”
李猎户扛着柄猎弓,瓮声瓮气地说:“我娘留给我个铜哨,说遇到‘会走路的沙子’就吹三声,附近的人听到都会来帮忙。去年真遇到过一次,吹了哨子,你们猜怎么着?石铁匠带着他徒弟举着铁锤就来了,柳掌柜还泼了桶菜籽油,说是能挡沙子!”
众人都笑起来,院子里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周明趁机打开从剑冢带出来的酒坛,酒香混着胡杨木的气息漫开来,引得孩子们直咂嘴。“来!都尝尝!”他给每个人倒了碗酒,“这是辰师父埋的,他说鸣沙古城的酒,要和守着古城的人一起喝才够味!”
林辰看着喝得满脸通红的石铁匠,看着给孩子们分糖的柳掌柜,忽然明白师父说的“新盟”是什么——不是穿着统一服饰的门派,不是刻着规矩的石碑,是藏在烟火气里的默契,是你家的锤子、我家的菜籽油、他家的铜哨,凑在一起,就能挡住最烈的风沙。
“清寒师叔的手札里说,矿脉深处有处‘锁阴石’。”凌霜指着布防图最深处的红点,“只要每月往石上滴一滴玄气,就能暂时压制阴性能量。只是那地方地形复杂,寻常人进不去。”
“我知道在哪!”李猎户放下酒碗,一拍大腿,“我年轻时追黄羊进去过,那石头上长着层白霜,摸上去冰得刺骨!我还以为是山神的宝贝,原来就是锁阴石!”
“那正好。”林辰从行囊里取出个小玉瓶,里面装着用五系奇石粉末调和的药液,“这里的药液能增强锁阴石的力量,每月滴一滴,至少能保十年安稳。”他将玉瓶递给李猎户,“这事就拜托你了。”
李猎户接过玉瓶,像捧着什么宝贝,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放心!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保管这事办得妥妥的!”
石铁匠也凑过来,手里拿着柄新打的短刀:“我给大家都打了这玩意儿,刀柄里嵌了块寒水宗的冰魄石,遇到阴邪的东西能发烫。孩子们也有,是小匕首,削个柴火、割个肉都方便!”
孩子们立刻围上去,举着匕首欢呼,阳光照在匕首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撒在沙地上的星星。
傍晚的鸣沙镇,炊烟混着酒香在巷子里弥漫。柳掌柜杀了只养了三年的老母鸡,用沙枣木炖得烂熟,石铁匠的婆娘烙了胡饼,就着鸡汤吃,香得人直舔手指。周明缠着王木匠学做木剑,手里的刨子用得歪歪扭扭,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凌霜坐在胡杨树下,给清寒剑换剑穗——新的穗子是镇上的绣娘连夜做的,用的是鸣沙古城特有的驼毛,染成了冰蓝色,和旧穗子一模一样。林辰走过去,递给她一碗新酿的沙枣酒:“尝尝?石铁匠说加了锁阴石旁边的泉水,格外清冽。”
凌霜接过来,喝了一口,忽然说:“以前总觉得守护是冷冰冰的责任,现在才明白,是热热闹闹的牵挂。”她望着院子里打闹的孩子、聊天的长辈,“师叔当年守在这里,一定很快乐。”
“嗯。”林辰点头,“就像我师父说的,守着值得的人,再苦的日子都能酿出甜酒。”
第二天离开时,镇上的人送了他们很远。石铁匠塞给林辰一把新打的匕首,说是“防身用,比你那柄旧的锋利”;柳掌柜装了满满一袋子沙枣,说“路上饿了吃,顶饱”;李猎户则骑着骆驼在前头引路,把他们送到了风蚀谷的安全地带。
马车驶远时,林辰回头望了一眼鸣沙镇,胡杨树的影子在风沙里摇曳,像一群沉默的守护者。周明趴在车辕上,在游记里写下:“鸣沙镇的人,比沙子还实在,比胡杨还坚韧。”
凌霜靠在车窗边,清寒剑的新穗子在风中飘动,她忽然说:“等入了冬,我带寒水宗的弟子来帮忙加固节点。孩子们不是想学剑法吗?正好教他们几手,既能防身,也能传承下去。”
“好啊。”周明立刻接话,“我也来!教他们酿酒,用鸣沙的沙子、锁阴石的泉水,酿出独一无二的‘新盟酒’!”
林辰笑着摇头,翻开《九州地脉全图》,下一个节点在东海之滨。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海岸线,仿佛能闻到咸咸的海风,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听说东海边的渔民会用贝壳酿酒。”苏沐月凑过来看,“咱们去学学?正好埋在海边的礁石下,等下次来巡查,就能喝了。”
“还要叫上鸣沙镇的人!”周明补充道,“让石铁匠打个铁酒坛,王木匠做个木塞,李猎户……让他带着黄羊来,烤全羊下酒!”
马车在风沙中继续前行,车轮碾过沙砾的声音,像在敲打着一首新的歌谣。林辰知道,这趟巡查之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藏在九州各地的“新盟”,有埋在风沙里、海岸边、山谷中的酒坛与约定,再远的路,都走得踏实。
因为守护从来不是孤独的跋涉,是一群人的奔赴,是将散落的星光,聚成照亮前路的火把。而那些藏在烟火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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