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梅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紧紧黏在那个药瓶上,又迅速移开,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张淑芬搭在额头上的毛巾微微动了一下,她闭着眼,没有看药瓶,但李国栋敏锐地捕捉到她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手,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那就好。”
林晓梅的声音有些发干,
“吃了就好。你也注意点自己身体。”
李国栋不再说话,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拿起一份旧报纸,佯装翻看。
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紧紧锁定了沙发上的张淑芬和窗边的林晓梅。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旧报纸翻动的沙沙声和张淑芬若有似无的呻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李国栋的神经绷到了极致。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那瓶被调换的“维生素”药瓶,瓶身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提醒着他身处的险境。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张淑芬的“呻吟”渐渐弱了下去。
她慢慢拿掉额头上的毛巾,挣扎着要坐起来。
李国栋立刻放下报纸,上前虚扶了一把。
“感觉好点了,国栋。”
张淑芬的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似乎清明了些,
“躺了会儿,喝了水,好多了。就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她歉意地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茶几上那个属于李国栋的、真正的硝苯地平药瓶。
“您没事就好。”
李国栋收回手,顺势拿起自己的药瓶,重新揣回口袋。
这个动作他做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收好自己的东西。
他清晰地看到,当他拿起药瓶时,张淑芬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而窗边的林晓梅,身体也瞬间绷紧了一瞬。
“既然妈好点了,我去书房处理点事。”
李国栋不再看她们,转身走向书房。
关上门,隔绝了那两道如芒在背的视线,他靠在门板上,才感觉到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一场无声的、致命的试探暂时告一段落。
他成功迷惑了她们,让她们以为他还在服用那些“维生素”。
但这只是暂时的喘息。
她们今晚必定会再次检查他的“药”!
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被调换的、装满了致命维生素的药瓶!
那是唯一的物证!
他记得很清楚,早上出门前,那瓶假药,被他塞在书桌抽屉最里面的角落,用一本旧杂志盖着。
他快步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拨开那本杂志——
抽屉里空空如也!
那瓶被他做了记号的假药,不见了!
李国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疯狂地翻找抽屉里的每一寸角落,杂志、文件、杂物……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们在他出门后,竟然已经进来搜查过了!
动作如此之快,如此干净利落!
那瓶致命的证据,被她们拿走了!
销毁了!
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巨大的挫败感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
他慢了一步!
她们永远比他快一步!
这个家,每一个角落都在她们的监视和控制之下!
他像一只在玻璃罐里徒劳挣扎的虫子。
愤怒和不甘像野火一样烧灼着他的理智。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她们既然搜查了他的书房,拿走了假药,那她们自己的房间里,会不会还藏着别的秘密?
别的证据?
那个上锁的小盒子?
那些诡异的精神科病历?
或者……更多?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要主动出击!
趁现在,她们以为他还在书房“处理事情”,以为危机暂时解除的松懈时刻!
目标——阁楼!
那个堆满废弃杂物、灰尘遍布、平时几乎无人踏足的角落!
那里或许有她们还没来得及转移或销毁的东西!
那是他唯一可能翻盘的、未被彻底监控的死角!
他像一只准备扑向猎物的猎豹,无声地起身,轻轻拧开门锁,将门拉开一条细缝。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播放着无聊的肥皂剧的声音。
林晓梅似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张淑芬大概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李国栋屏住呼吸,踮起脚尖,像一道影子般溜出书房,快速穿过短短的走廊,来到通往阁楼那狭窄、陡峭的木梯前。
梯子隐藏在储藏室的门后,布满灰尘。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门,一股陈腐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幽暗的入口,像凝视着一个未知的深渊。
没有丝毫犹豫,他手脚并用,尽可能轻地爬了上去。
通往阁楼的木梯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叹息般的“吱呀”声,融入了客厅电视机嘈杂的背景音里。
阁楼低矮、昏暗,只有一扇积满灰尘的换气小窗透进一点微弱的光线。
空气浑浊,弥漫着旧木头、灰尘和潮湿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
目之所及,堆满了各种被遗忘的杂物:
蒙尘的旧家具框架、破损的纸箱、捆扎起来的旧报纸杂志、废弃的电器外壳……像一个被时光遗弃的垃圾场。
李国栋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因为剧烈运动后的喘息,更因为身处险境的紧张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一道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
灰尘在光柱中狂乱地飞舞。
时间紧迫!
他必须快!
他迅速扫视着这片杂乱的废墟。
目标明确:
上锁的盒子?或者任何看起来像是被特意存放、而非随意丢弃的东西。
光柱扫过一个角落时,被一个深色的、方方正正的物体吸引。
那是一个硬壳的、像书本大小的东西,被塞在一个破旧的、印着模糊“xx纺织厂劳动竞赛纪念”字样的瓦楞纸箱底部。
箱子本身被压在一堆旧窗帘下面,只露出一角。
李国栋的心猛地一跳。
纺织厂!
他立刻冲过去,费力地挪开沉重的旧窗帘,灰尘呛得他直咳嗽。
他顾不上这些,用力将那个布满灰尘的瓦楞纸箱拖了出来。
箱子很轻。他掀开松垮的箱盖,里面只有一些零散的、发黄的旧报纸碎片,还有一个用褪色的暗红色绒布包裹着的长方体。
就是它了!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个绒布包裹。
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旧物的凉意。
他拂去厚厚的灰尘,解开已经有些朽烂的布结。
一本深棕色的硬皮日记本露了出来。
封皮是厚实的皮革,边角已经磨损得露出内芯,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本子被一根同样陈旧、失去弹性的黑色橡皮筋松松地箍着。
李国栋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混合着恐惧与渴望的心情,解开了橡皮筋,小心翼翼地翻开了日记本的封面。
翻开扉页,一行娟秀工整的蓝色钢笔字,带着七十年代特有的书写气息,清晰地映入眼帘:
张淑芬
1978年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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