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濒临崩溃。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是林晓梅的律师:
“审判长,请注意!这个问题不仅涉及张淑芬女士的隐私和健康,更在诱导证人做出对精神疾病患者极其不利的、且可能带有污名化的臆测!
我强烈反对!
张淑芬女士已被权威机构鉴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她的病情是真实的、不幸的!
任何暗示其‘表演’的说法,都是对精神疾病患者的二次伤害,也是对司法鉴定的公然质疑!”
他的话语义正辞严,充满了煽动性,试图将火力引向对精神疾病认知的争议,并利用“污名化”来博取同情和转移焦点。
法庭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其微妙和紧张。
公诉人皱紧了眉头,正要反驳。
审判长也露出了严肃的神情,似乎在权衡律师的反对意见。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
“不是臆测!”
一声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甚至有些尖利的呼喊,猛地撕裂了法庭的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回证人席。只见陈小雨不知何时已挺直了那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背。
泪水终于决堤,汹涌地冲刷着她苍白的面颊,留下两道刺眼的水痕。但她的眼神,却不再闪躲,而是直直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愤怒,迎向了审判长,迎向了所有人惊愕的目光。
“不是臆测!是真的!都是…都是她教的!她让我做的!”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哭泣而嘶哑变形,却充满了穿透力。
在所有人,包括审判长、公诉人、被告律师惊愕的注视下,陈小雨颤抖着,用那只同样抖得厉害的手,伸进了她宽大卫衣那深不见底的口袋。
她的动作笨拙而急切,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几秒钟的摸索,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她掏出了一部屏幕边缘有裂痕的旧手机。
法庭内一片死寂。
只有小雨粗重的喘息和手机按键被按下的细微“咔哒”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僵硬,试了好几次才成功解锁屏幕,指尖在屏幕上慌乱地滑动着,寻找着那个被她深藏、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文件。
“审判长!我请求播放一段录音!这就是证据!证明我没有说谎!证明她们…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她高高举起手机,像举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目光恳切地投向审判台。
“反对!”
林晓梅的律师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色铁青,
“未经法庭核实来源、未经质证程序的录音,不具备证据资格!且证人情绪激动,此举明显……”
“肃静!”
审判长重重敲了一下法槌,威严的声音压下了律师的抗议。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激动的小雨,又看向同样神情凝重的公诉人,最后落在小雨高举的手机上。
短暂的沉吟,法庭内的时间仿佛停滞了,每一双眼睛都紧紧盯着审判长,等待着他的裁决。
“鉴于本案的特殊性和证人陈述的关联性,”
审判长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
“本庭允许证人当庭播放该段录音。但请注意,该录音的真实性、合法性及证明力,将在后续质证环节由控辩双方充分发表意见,本庭将依法予以认定。书记员,准备记录。证人,你可以播放。”
“谢谢…谢谢审判长…”
小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次似乎混杂了一丝解脱。
她颤抖的手指终于点中了屏幕上那个音频文件的图标。
一个短暂的、沙沙的空白音后,一个异常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语调的中年女声,骤然通过法庭的扩音设备,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那声音,李国栋和李妍太熟悉了。正是张淑芬!
张淑芬的声音(录音):
“…小雨,乖囡囡,别怕,听外婆说。这个白色的小粉末,看到了吗?对,就是那个小瓶子里的。一点点,只要一点点,每天…或者隔几天,趁他不注意,混进他的降压药里…对,就是李叔叔每天吃的那个胶囊里。动作要轻,要快,别让他看见…”
短暂的停顿,录音里有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像是小雨在退缩。
张淑芬(声音更柔和,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安抚):
“别抖,我的小雨。外婆在呢,不怕。医生查不出来的…这种小东西,他们那些机器笨得很…你看,你爸爸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他后来多‘需要’我们啊,是不是?离不开我们…”
录音里传来小雨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吸气声,带着恐惧。
张淑芬(语气笃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诡异满足感):
“…放心。用不了多久…李叔叔他,也会变得…嗯…更‘依赖’外婆,更‘需要’我们照顾的…永远…永远都会‘需要’我们…这样,我们才是一家人…永远在一起…谁也分不开…记住了吗?就像外婆教你的那样做…”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轰——!”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后,整个法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啊!”
“这是…下毒?!”
“她说什么?她爸爸当年也…”
“太可怕了!这是谋杀未遂!”
“那个老太太…她不是老年痴呆吗?这声音…这逻辑…”
“代理型孟乔森!绝对是!我听说过这种病!”
旁听席彻底沸腾了!
惊呼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愤怒的谴责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审判庭。
记者们疯狂地按动着快门,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眼的白光,记录下这爆炸性的一幕。有人甚至激动得站了起来,被法警厉声喝止。
公诉人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她立刻看向审判长:
“审判长!这段录音极其关键!清晰显示了张淑芬指使他人投毒伤害李国栋的犯罪意图!并且暗示其前女婿(林晓梅前夫)的死亡与其有关!请书记员完整记录在案!我方将立即申请对该录音进行声纹鉴定,并作为指控张淑芬涉嫌故意伤害乃至谋杀的重要证据!同时,林晓梅是否知情或参与,也需彻查!”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职业的敏锐而微微发颤。
林晓梅的代理律师脸色煞白,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张着嘴,似乎想反驳录音的真实性或关联性,但在如此清晰、内容如此骇人听闻的录音面前,任何仓促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颓然坐下,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手指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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