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着那领路的皂吏,七拐八绕地穿门过院,来到了衙门后宅。那皂吏疾行几步,抢先到一座不怎么起眼的花厅门前禀报:“大人,威海所刘大人到了!”
话音刚落,厅内已传来一阵刻意爽朗的大笑,落在刘朔耳中,却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哈哈哈,早闻我登州出了一位诗仙,斗酒诗百篇,京师震惊!本府久仰大名,一直缘悭一面,今日得见安民,真乃三生有幸啊!”
一位身着青色儒士袍,面容清癯、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抚着下颌几缕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出来相迎。他看着谦和有礼,一脸正气。却在扫过刘朔身后穿着明光铠的沈如默时,目光骤然一缩,闪过一丝诧异和不悦!
刘朔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谦卑与无奈,拱手回道:“府台大人谬赞!晚辈不过会些寻章摘句、玩弄文字的雕虫小技!哪比得上府台大人您两榜进士,科举正途出身,满腹锦绣文章,胸中有的是经邦济世的大道理?晚生曾日夜渴慕此道,可如今,终究只能高山仰止啊!”
高体仁捋着胡须的手顿了一下,刘朔这话听着谦虚,却把他用来考校诗词的铺垫给提前堵了回去,又捧得他一时不好严厉发难。他只能打起“哈哈哈”遮掩,顺势热情地侧身让出道路:“外面风寒,来,里面请,坐下说话!喝杯热茶!”
花厅里烧着铜炭盆,热气扑面而来,和外头的冰天雪地简直两个世界。刘朔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在客位坐下。沈如默一身重甲如标枪般立在他身后,纹丝不动。
高知府亲自执壶,动作优雅地倒了两杯,清冽的茶香就弥漫开来:“安民你看,这可是江南今年新贡的极品狮峰龙井!老夫也不过蒙贵人恩典得了几两,今日特意取出来款待安民你。”
刘朔一手挨着茶杯,指头不动声色地在杯侧轻轻叩击着,这是他传给沈如默的一个暗号:墙外有耳!
沈如默腰间佩刀与盔甲发出两声微不可察的金属碰撞声,表示确认,他也发现了!
“府台大人厚爱,晚辈受宠若惊。”刘朔端起那青瓷小茶盏,指腹感受着温热的杯壁,却没敢喝一口。知道眼前这狗官没安好心,也懒得再跟他打机锋,便直接开门见山:“不知府台大人百忙之中,召见晚辈,有何吩咐?”
“哎呀,见外了,见外了!”高体仁摆摆手,呷了一口茶,“何谈吩咐?找安民来,是想跟你聊聊...那个招虎山,听闻正是是贵所剿灭的吧?”
正题终于来了!刘朔心头冷笑,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招虎山?一伙无法无天的山匪罢了。那伙山贼,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拦路设卡,抢劫商贩。更有甚者,竟屡次屠掠周遭村镇百姓!晚辈身为一地武官,官兵剿贼还不是天经地义?”
“哎哟,安民你误会了!”高体仁仁一脸肃容,“贵贵所剿匪之举,功在桑梓,本府看在眼里,难能可贵啊!只是...”他放下茶盏,上半身微微前倾,显出沉重和忧虑的姿态:
“安民你有所不知,我有一经商的内弟,上月他的商队经过招虎山,钱财物资尽被劫了去...哎呀,我这内弟啊,因此郁结,几度要寻死,我夫人这些天是日日以泪洗面啊!”
“哦!”刘朔心道‘你演给谁看’,只是敷衍性地应了一声,就垂下眸子,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开口,不去接那明显的话头。
半晌不见刘朔询问,高体仁终是忍不住开口,沉声道:“安民,你就不问问我那内弟被劫了哪些财物,有多少?”显然对他的不配合非常不满,语气都变重了一些。
“啊?”刘朔猛地抬眼,仿佛如梦初醒,“府台大人您在等我问啊?我以为府台大人要继续说呢......哦,刚说到啥,被劫的有多少?您继续!”他一副您继续表演的样子。
高体仁险些噎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强忍了没发作,声音冰冷地挤出数字:“纹银三十万两!足色黄金八千三百两!余者珠宝玉器、绫罗绸缎不计其数!”
“什么?!”
刘朔仿佛被这天文数字般的数字吓到了!倒抽一口凉气,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三十万两银子!还有八千多两黄金?!怎么晚辈攻破招虎山寨,竟一两也没找到?莫非他们提前转移了!”他猛地一拍大腿,表情肉痛万分:
“可惜了啊,这些狗贼!当初就不该把那一万多口子一股脑全给杀了,怎么也得留几个拷问一番啊!我看他们衣不蔽体的,以为都是穷哈哈呢,哪想到竟有这般泼天的财货啊!”
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把后面站着的沈如默看得差点笑出声,连忙抬头看向头顶的房梁。
“刘!朔!”高体仁再也按捺不住,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别给老夫打马虎眼,拿了我的金银都交出来!告诉你,有些钱不是你能拿得住的,烫手!强吞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刘朔垂下目光,落在那杯打着旋儿的茶汤上,陷入沉思,脑中计算着直接翻脸的结果和得失。
先虚与委蛇,拖他些时日?等威海所城墙建好?再抓紧剿些匪,增加人口上限,多征些兵,再反?
或者,翻脸便翻脸!最坏也不过是直接反了!若是反了,就先砍了周胖子和这狗官,占了登州!反正有系统在手,现在又不缺银子,只会越打越强,也不必怕了这朝廷!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后腰别着的硬物传递的冰冷触感,心下放松了一些。下定决心,既然这高体仁已撕破脸皮,今日之事已难善了,何必再跟他装孙子赔小心!
他缓缓抬眼,嘴角勾起一丝轻蔑到极点的哂笑:“八千三百两黄金!好巧哦,这数目......竟跟皇家矿场被劫走的一样多?莫非府台大人的妻弟竟是江洋大盗?还是......”
他声音陡然转冷,“还是,本就有人,监!守!自!盗!”
“啪嚓!!”
一声脆响炸裂!
却是高体仁勃然站起,手中青瓷盏狠狠摔碎在地!!
霎时间,花厅外面十多个持刀弄棒的悍仆冲了进来。
“左右,与我拿下此僚,若有反抗,格!杀!勿!论!”高体仁厉声咆哮,面容扭曲!
刘朔端坐原位,面上丝毫未见惧色,反倒被眼前这幕搞得差点笑出声:这是要跟老子玩摔杯为号的戏码?
这老小子,怕不是演义小说看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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