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恐惧下,顾自宽放弃了朝廷命官的所有体面,一边磕头,一边哀嚎。泪水、鼻涕混合着额头淌下和冷汗,糊满了五官,脏兮兮的,狼狈不堪。
刘朔这才停住了脚步,慢悠悠坐回椅子上,跷起二郎腿,重新端起了茶盏。他指尖摩挲着杯沿,淡淡开口:“临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说来!”
顾自宽不见刘朔吩咐,不敢起来。他跪在地上像狗爬似地转了个向,面对着刘朔恭恭敬敬地跪好,这才继续哭嚎道:
“刘指挥!救命啊......救救临淄城吧!”他的声音凄厉,字字泣血,“闻香教的那帮恶鬼!那群畜牲,他们屠了满城士绅!他们在屠城啊!”
刘朔听到他说屠城,还真担心是张洪基恶性大发,不管三七二十一乱杀一气。他眉头微蹙,面色严肃,对他顾自宽确认:“说清楚点!闻香教到底是在屠满城百姓,还是在杀士绅?”
顾自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只杀士绅,倒没听说杀寻常百姓!”继而他露出无比愤恨,咬牙切齿的表情:“若只杀些愚民,那不算什么。可他们这只杀士绅,不动百姓,可比屠城还可恨百倍!千倍!万倍啊!刘指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朔没接他话茬,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低头的瞬间眼底杀意一闪而过,转瞬又隐去,再抬头眼中毫无波澜:“关于这支闻香教逆匪,你知道哪些,全都说来我听听”
“是,是,指挥使大人!”想起那夜的情景,顾自宽浑身一抖,脸上显露出深深的恐惧,“大人,闻......闻香教的那个大魔头叫张洪基!他部下叫他基哥,他......他......他杀疯了!”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哭嚎着说道:
“那日晚上我接到施家庄的的求救,那时我便猜到可能是贼人在调虎离山,围点打援。那可是礼部施侍郎的施家啊,我怎敢不救,于是我便凑了一千多人,派本县的典史宋波去了。”
“果不其然就中计了,这闻香教逆匪是早设好了埋伏等我县兵上门啊!可怜我县这一千多人死的死,俘的俘,竟没一个逃出来。后来我才听说,那张洪基麾下甚是精锐,特别有一部将特别勇猛,他一个人便冲跨了宋典史一千多人啊!”
“最可恨的宋波那蠢货、那叛贼......这该死的狗东西竟然带着那帮魔鬼骗开了城门!”
说到这时,他脸上露出窒息般的恐惧:“闻香教进了城,见人就砍啊。士绅家里男丁都被杀,女眷都被他们抢了去做营妓。特别是施家,不知这张洪基跟施家有什么仇怨,但凡姓施,一个不留!好狠呐......”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最后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下官全靠衙役和护院拼死保护,才逃了条命,东躲西藏了几天才到寿光,就是为了搬救兵!刘大人,求您了,救救士绅们!救救临淄百姓啊!”
刘朔端坐在椅上,手指轻轻拨弄着茶盏里浮起的茶叶,对顾自宽的哭天抢地视而不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自宽哭着嚎着,声音越来越低,边哭还边看刘朔表情,却见他始终无动于衷地在那品茶。终于,他的哭声也渐渐消停了,花厅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顾自宽终于认清了现实:眼前这个少年将军的心是铁石做的,他的悲鸣并没有打动他分毫。他不甘心地沉声道:“刘指挥,大周府县的百姓正在逆贼的魔爪下哀鸣,您就没有任何表示吗?”
刘朔头都不抬:“你不是说士绅都被杀光了,而逆贼并不屠戮百姓,既然如此,此时派兵也改变不了什么,那急什么。”
顾自宽神情一滞,心中无能狂怒,把刘朔骂了个狗血喷头:“不急?老子是地方官,守土有责,朝廷知道了要砍老子头的!”
可这话他自不能说,只能硬撑着大义凛然的样子:“刘大人,你身为地方武官,有义务从逆匪手里收复地方城池!”
刘朔终于瞥了他一下,淡淡道:“是有义务,但你得拿调令来!”
“刘朔!”顾自宽再也忍不住,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嘶哑又高亢,“那闻香教逆贼张洪基破我临淄城以来,屠戮官绅,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满城生灵涂炭!你身为我青州武官,本就有守土靖安之责,怎可一味要拘泥形式,非要那狗屁调令!”
他慷慨激昂,将‘守土靖安之责’咬得极重,这是他最后一次试图用大义说服眼前这个将决定他生死的武官。
可这番慷慨激昂,只换来了刘朔平静的眼神。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盖着鲜红大印的卷轴。
“没有调令对吧,但我有!”
“顾大人!”刘朔的声音带着几分遗憾,“本将也想救临淄啊,奈何......军令如山!本将乃是奉总督大人军令去救济南的,迟误一分,便是杀头之罪!”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顾自宽“总督大人与你,谁大?济南省城与你临淄县城,孰重?”
顾自宽面如死灰,却还在做最后挣扎:“耽搁不了多久,大人,附近就您一支官军啊!”
刘朔面露嘲讽,嗤笑道:“别废话了!”
顾自宽闻言心一沉,以为此事彻底告吹。却听刘朔继续说道:
“直接开条件吧!要我救临淄可以,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你可是官军,收复城池是应该的,这是义务.......”
“放屁!”刘朔打断他,语气粗鄙,“老子是卫所军,没军饷的!大军一动,粮草耗费不说,开拨费要不要?弟兄们为你拼命,他们受伤战死的汤药钱,烧埋银子,谁出?你他娘的尽想着白嫖啊?”
顾自宽一咬牙,像是下了血本般说道:“我老家还有二十四房小妾,都是年轻美人。您若帮我夺回临淄城,我全给你送来!”
“您自个留着享用吧!”刘朔摆摆手,一脸嫌弃。
顾自宽心一横,又道:“我还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也送给你,不要嫁妆,为妾为奴,悉听尊便!”
“无福消受。”刘朔放下茶盏,作势要起身,“再拿不出实在的,我可就走了!反正要砍头的是你,不是我。”
顾自宽痛苦地闭上眼睛:“你......要多少银子!”
“不多,五十万两而已!”
“你怎么不去抢!”顾自宽猛地睁开眼,咆哮起来,“我做了快五年知县,也没捞到五十万两!”
“顾大人别急啊......”刘朔笑了,一副为他谋划的样子,“哪能让你一个人出钱,随你逃出来的士绅其实不少吧?他们城里可能没带出多少,可乡下别苑里指定埋了银子!我军可以护送你们去挖呀!”
他顿了顿,循循善诱:“再说,青州沦陷的府县不少,那些父母官也怕朝廷清算吧。你去跟他们说,我刘朔可以帮他们夺回城池,只收点赎城费,县城五十万两,府城两百万两,童叟无欺!”
“至于你,”刘朔看着他,眨眨眼,笑道:“每谈成一个,我给你一成好处费。搞不好这趟下来,你还能大赚一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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