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盛世初现
第十六章 凌烟绘影(下)
贞观四年的暮春,凌烟阁的梁柱刚刚立起,长安城却已笼罩在另一场无声的风暴中。李善业那本记载着功臣政绩的考功册,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朝堂上激起了千层浪。
这日清晨,李善业照例前往史馆。行至承天门时,却被一队金吾卫拦下。
“李参军留步。”为首的校尉面无表情,“奉旨查检文书。”
李善业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要查检何物?”
校尉的目光扫过他怀中的文书:“所有与功臣考评相关的记载。”
就在李善业迟疑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且慢。”
魏征大步走来,手中捧着明黄的圣旨:“陛下有旨,凌烟阁功臣考评之事,由李善业全权负责,任何人不得干涉。”
金吾卫面面相觑,只得退下。
魏征将李善业拉到一旁,低声道:“昨夜有人向陛下进谗言,说你在考评中徇私舞弊。陛下虽未轻信,但朝中已有人对你不满。”
李善业苦笑:“下官只是秉公记录。”
“秉公?”魏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这朝堂之上,有时候秉公就是最大的不公。”
果然,当日下午,侯君集便带着几名武将直闯史馆。
“李参军!”侯君集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墨乱颤,“听说你在考评中,将本将列在末等?”
李善业不卑不亢:“下官只是如实记录将军的政绩。将军战功赫赫,然在治理地方时,确有疏失。”
“疏失?”侯君集冷笑,“你是指武德九年那件事?”
“下官不敢妄议。”李善业躬身道,“只是考评当以事实为准。”
侯君集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却被匆匆赶来的房玄龄拦住。
“侯将军,此处是史馆,不是军营。”房玄龄温言相劝,“考评之事,自有陛下圣裁。”
待侯君集愤然离去,房玄龄才对李善业叹道:“你可知今日之举,已得罪了半个朝堂?”
李善业默然。他何尝不知,这考评之事牵涉太多人的利益。但他更记得杜如晦临终的嘱托:“盛世之基,在得人才。”
当夜,李世民微服来到史馆。
“听说今日侯君集来闹了一场?”皇帝随手翻阅着考评记录,语气平淡。
李善业跪奏:“臣只是秉公办理。”
李世民轻笑:“好一个秉公办理。那你告诉朕,为何将魏征列在首位?”
李善业正色道:“魏公直言敢谏,为官清廉,虽无军功,然于社稷有功。”
“那长孙无忌呢?”
“长孙司徒功在社稷,然其族人多有倚势欺人之举,故降一等。”
李世民久久不语,只是默默翻阅着考评记录。烛火跳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善业,你可知朕为何要建凌烟阁?”
“臣愚钝。”
“朕要的,不是一个歌功颂德的功德榜。”李世民站起身,走到窗前,“朕要的是一面镜子,让后世之君知道,什么样的臣子才是真正的栋梁。”
他转身,目光如炬:“你的考评,很好。但还不够。”
次日朝会,李世民当众宣布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名单。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名单与李善业的考评几乎完全一致。
更让人震惊的是,皇帝还颁布了《诫功臣书》,其中明确写道:“有功不骄,有过必改,方为真功臣。”
侯君集虽然入选,却被点名批评“居功自傲”。退朝后,他愤然离宫,一连称病数日。
而李善业,则被擢升为谏议大夫,专司监察百官。
“陛下这是把你放在火上烤啊。”魏征私下对李善业叹道,“从今往后,你我就是众矢之的了。”
李善业却只是微微一笑:“若能以此身,为盛世尽绵薄之力,虽千万人吾往矣。”
然而,就在凌烟阁即将竣工之际,一场更大的风波悄然而至。
这日,李善业在整理档案时,发现一桩旧案:武德七年,时任秦王府司马的长孙无忌,曾与一桩军粮贪腐案有关。虽然最终查无实据,但其中疑点颇多。
更棘手的是,这件事牵扯到的,还有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
李善业陷入两难。若如实记载,势必得罪长孙无忌,甚至可能触怒皇帝;若隐瞒不报,则有负史官之责。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长孙无忌却主动找上门来。
“听说李大夫在查武德七年的旧案?”长孙无忌笑容温和,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李善业心中一凛:“下官只是例行整理。”
长孙无忌轻轻放下茶盏:“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陛下正在开创盛世,何必让这些陈年旧事,扰了圣心?”
这话中的威胁,李善业听得明白。但他更记得李世民曾经说过:“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当夜,李善业秉烛夜书,将武德七年的军粮案始末如实记录在册。只是,在最后他加了一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或为权宜之计。”
次日,他将这份记录密封后直呈御前。
李世民看后,久久不语。最后,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三日后,凌烟阁终于竣工。二十四功臣的画像悬挂阁中,供后人瞻仰。
在阁前的石碑上,刻着李世民亲笔题写的《功臣诫》:“功成弗居,过则勿惮改。同心同德,永保天命。”
而李善业,则在自己的《贞观纪事》中写道:“凌烟阁不仅铭刻功勋,更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胸襟。明君能容直臣,盛世方得长存。”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份关于军粮案的记录,虽然得到了皇帝的理解,却也在某些人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盛世的光辉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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