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六年,腊月。
应天府迎来了凯旋的大军,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街道两旁挤满了欢呼的百姓,争相一睹扫平南疆、为大明天使复仇的雄师风采。
朱棣亲率文武百官,在奉天门外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
胡一元、胡汉苍父子以及一干安南叛臣,被扒光了上衣,捆得跟粽子似的。
跪在冰冷的御道石板上,面如死灰。朱棣龙颜冷峻,看他们的眼神如同看蝼蚁。
“逆贼胡氏,篡国弑主,欺天罔上,设伏戕害朕之天使,罪不容诛!着刑部,依律严惩!”
朱棣的声音响彻广场,带着森然杀意。
等待胡氏父子的,将是极其残酷的极刑——凌迟,以儆效尤。
献俘完毕,便是论功行赏的大朝会。
“张辅居功至伟!由新城侯晋封为 英国公,食禄三千石,赐丹书铁券,子孙世袭!”
“沐晟稳定云南,配合进军有功,加禄米一千石,赐金银彩帛。”
朱高煦作为名义上的统帅,虽具体指挥不多,但汉王身份尊贵。
朱棣龙颜大悦,大手一挥:
“吾儿高煦,勇毅果敢,扬我国威!加岁禄万石!赐黄金万两,明珠十斛,良田千顷!”
赏赐丰厚至极,面子给得足足的,朱高煦志得意满。
“蓝玉随军南征,献策出力,勇毅不减当年!食禄五千,另……”
朱棣顿了顿,看向陈兴继续道:
“擢为神机营总训导官!专司神机营及京营火铳兵之操演、阵法革新!秩正三品,直隶兵部!”
蓝玉顶着花白的须发,挺直脊梁的站在那,听到赏赐食禄时,眼中平静如水。直到后面的任命一出。
他猛地抬头看向朱棣,又看向陈兴,花白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明白,这既是信任,对于一个打了一辈子仗,渴望战场、渴望证明自己价值的老将来说。
能亲手调教大明最锋利的矛,此生无憾了!
他深吸一口气,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带着一丝沙哑的激动:
“老臣蓝玉,叩谢陛下天恩!定当竭尽残躯,为陛下,为大明,练出一支无敌火器雄师!”
这一刻,洪武朝那个叱咤风云的名将,仿佛又回来了些许神采。
“陈兴运筹帷幄,慧眼识才,监军得力,功莫大焉!”
“朕闻长兴之地,人杰地灵。特晋封卿为长兴公!食禄三千五百石”
长兴公!公爵!大明异姓爵位的顶峰!虽然陈兴早已富可敌国,但这个爵位代表的是无上的荣耀!
“臣陈兴,谢陛下隆恩!惟愿鞠躬尽瘁,以报天恩!”
他心里清楚,这公爵既是功劳簿,也是紧箍咒,以后得更卖力给老朱家打工了。
封赏完毕,年节的气氛也浓了。
永乐七年的春节,比往年更添了几分胜利的喜悦。
皇宫大宴,勋贵云集。烧刀子成了宴席上的绝对主角,烈酒入喉,驱散了寒意,也点燃了豪情。
朱棣兴致极高,频频举杯。朱高煦更是意气风发,拉着蓝玉、张辅等人拼酒。
蓝玉虽老,酒量不减当年,来者不拒,气氛热烈。
陈兴这位新鲜出炉的长兴公,自然也是焦点。
席间,朱棣借着酒意,拍着陈兴的肩膀笑道:
“长兴公啊,这太子太师的名头你从建文挂到现在,都快永乐七年了。”
“光拿俸禄不干活可不行!太子年纪大了,朕那大孙子今年九岁,正是塑造心性的好时候。”
“开春后,你就去文华殿,给朕好好教教他!你看他喜欢啥、该学啥,就教啥!不拘一格!”
陈兴心中一动,也好小瞻基还是很讨喜的:
“臣遵旨!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所托!”
开春,冰雪消融。
陈兴这位新鲜出炉的“长兴公”兼“太孙师”,走进了文华殿东厢的懋勤殿。
九岁的朱瞻基,眉清目秀,眼神灵动,带着一股机灵劲儿。规规矩矩地向陈兴行了师礼:
“学生瞻基,见过长兴公老师。”
陈兴笑着摆摆手,很随意地坐下:
“太孙殿下不必多礼。陛下让我来,不是要板着脸教你念死书的。”
“咱们啊,怎么有趣怎么学,怎么有用怎么学。”
朱瞻基眼睛一亮,他这位姑爷爷,富可敌国,打仗厉害。还弄出烧刀子这种好东西。
一次课间休息,陈兴眼尖。瞥见朱瞻基的小太监袖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还发出轻微的“唧唧”声。
陈兴心里跟明镜似的,历史上这位“蛐蛐天子”的爱好,看来是打小就有的。
他不动声色,等小太监退下,才笑眯眯地对朱瞻基说:“殿下,刚才……可是养了鸣虫?”
朱瞻基小脸一红,有点紧张,以为姑爷要责怪他玩物丧志,支支吾吾不敢答。
“哈哈,莫怕!”陈兴笑道,“鸣虫好啊!秋虫唧唧,也是天地生趣。老师我小时候也爱玩这个。”
朱瞻基眼睛瞬间瞪大了,难以置信:“姑……姑爷爷您也玩蛐蛐?” 他下意识说漏嘴了。
“蛐蛐?哦,蟋蟀!”陈兴装作恍然大悟,“当然玩过!不仅玩,还斗呢!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神秘,“殿下可知,这小小的蟋蟀身上,藏着大学问?”
“学问?”朱瞻基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蛐蛐……蟋蟀能有什么学问?”
陈兴招招手:“来,把你的宝贝请出来,让老师也开开眼。”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从书案下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澄泥蟋蟀罐。
打开盖子,一只油光发亮、体型健硕的黑头蟋蟀正警惕地昂着头,两根长须微微颤动。
“好虫!”陈兴赞了一句,指着蟋蟀问,“殿下可知,它为何能叫得这么响?声音从哪儿发出来的?”
朱瞻基茫然摇头。
陈兴轻轻捏起蟋蟀,翻过身,指着它那对覆翅:
“看这里!这两片硬翅的边缘,有细密的锉齿。再看下面这片透明的软翅,边缘有刮器。”
“当它快速摩擦这对翅膀时,锉齿刮过刮器,就发出‘唧唧’的声音了!这就叫‘摩擦发声’!”
朱瞻基凑近了看,小脸上满是惊奇:“原来是这样!不是用嘴叫的!”
“对喽!”陈兴放下蟋蟀,“你想想,宫里的乐师弹琵琶、拉胡琴,那弦是怎么响的?”
“是不是也是靠摩擦或者拨动?道理相通!这叫‘声由振动生’!万事万物,只要动得快,就能出声!”
“打雷是云层碰撞振动,敲鼓是鼓皮振动……所以,格物致知,就是要观察这些细微之处,思考背后的道理!”
朱瞻基听得入了迷,小脑袋瓜飞速转动。
过了几天,陈兴又带来一个任务:“殿下,你这只虫儿是‘黑头将军’,很厉害。但你知道它为什么厉害吗?”
“是因为头黑?个头大?还是别的?咱们做个‘实验’!”
他让太监找来几只大小、颜色不同的蟋蟀,分别和“黑头将军”放在特制的斗盆里。
朱瞻基屏息凝神地观察。几场“友谊赛”下来,他们发现,个头大的不一定赢,颜色深的也不一定厉害。
反倒是那些腿脚粗壮有力、上颚发达、反应敏捷的蟋蟀,胜率更高。
“看到了吗?力量、武器、速度、反应,这才是取胜的关键!”
“跟人打仗是一个道理!光长得高大威猛没用,得有真本事,反应要快!”
陈兴适时引导,“殿下将来要统领万军。”
“也要懂得看将领的‘牙口’利不利,‘腿脚’稳不稳,‘反应’快不快!不能光看外表名声。”
朱瞻基若有所思,用力点头。
又一日,陈兴指着蟋蟀罐问:“殿下,为什么这罐子要用澄泥做?用瓷的行不行?用铁的、木头的呢?”
朱瞻基想了想:“瓷的容易摔碎,铁的太重太凉,木头……木头会被咬坏吧?澄泥透气,不凉不热,虫子住着舒服。”
“说得好!”陈兴赞许,“这就叫‘因地制宜’,‘因材施用’!澄泥的特性最适合养虫。”
“治理天下也一样,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百姓,要用不同的方法,不能生搬硬套。”
“北方的法子不一定适合南方,江南的经验未必能用在塞外。要了解当地的‘土性’!”
他甚至带朱瞻基去观察蟋蟀如何打洞做窝,讲解土壤结构;
看蟋蟀如何通过触角感知环境,类比斥候侦查;
讲蟋蟀的寿命周期,引申万物有时的道理……
文华殿的懋勤殿,渐渐成了“蛐蛐实验室”。朱瞻基对陈兴的课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他从一个单纯的“玩虫”爱好者,变成了一个充满好奇的小小观察家和思考者。他会主动问:
“老师,为什么蟋蟀打架前要叫?是吓唬对方吗?”“老师,它们吃什么才长得壮?”“冬天它们去哪儿了?”
陈兴总是能从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问题,引伸出天文的、地理的、生物的、物理的乃至治国安邦的道理。
枯燥的学问,在蟋蟀的“唧唧”声中,变得鲜活有趣,深深印入了朱瞻基的脑海。
朱棣偶尔会悄悄来听壁角,看着自己聪慧的孙儿两眼放光、追着陈兴问东问西的样子。
再也不是以前听大儒讲经时那副强打精神的模样,不由得捋须微笑,对身边的心腹太监低声道:
“这个陈兴……鬼点子是真多!寓教于乐,化腐朽为神奇!朕这长兴公,封得值!”
陈兴则看着沉浸在“蛐蛐科学”中的未来天子,心中暗笑:
玩蛐蛐怎么了?玩得好,玩得明白,照样能当明君!这“蛐蛐皇帝”的调侃名头,咱得给它正名!
科学思维和帝王心术,就从这小小的虫鸣开始萌芽吧!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位未来的宣德皇帝,或许会在某个批阅奏章的深夜。
听到窗外的蟋蟀鸣叫,嘴角泛起一丝会心的微笑想起童年那位带他从虫鸣中窥探大千世界的“蛐蛐太师”。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