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江心诗魂惊楚巫
江雾弥漫,一叶扁舟逐浪而行。李白酒后击舷高歌,我却在船头紧张地盯着水面——昨夜梦中那片沉船碎片,此刻正随波漂来。
江雾如纱,轻笼着蜿蜒东去的长江。我们的船正行至西陵峡口,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李白立于船头,任江风吹动他的青衫,手中酒壶已空了大半。他望着湍急的江流与险峻的山势,眼中闪烁着创作的火花。
“屈子投江处,想来离此不远。”李白轻声道,“忠而被谤,信而见疑,终至怀石沉沙。其志洁,其行廉,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我站在他身侧,心头却笼罩着一层阴霾。昨夜那个梦境太过真实——破碎的船板在浑浊的江水中打转,一袭白衣沉入深不见底的暗流,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楚歌,凄厉得让人心悸。今晨醒来,枕边竟真的沾着一片湿漉漉的江藻。
“师父,”我忍不住开口,“这江流甚急,不若等雾散些再行?”
李白朗声大笑:“天地为逆旅,光阴为过客,何必畏首畏尾!”说罢,他击舷而歌,“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歌声在峡谷间回荡,惊起数只水鸟。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它——那片与梦中一般无二的深褐色船板,正随波漂来,上面甚至还带着新鲜的断痕。我的心猛地一沉。
“停一下!”我急忙唤船夫,“那木板或许有用。”船夫不解,但还是用长竿将木板捞起。我接过细看,断痕崭新,应是近日才碎裂的。更让我心惊的是,木板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似鸟非鸟,似鱼非鱼,与我梦中听见楚歌时眼前闪过的图案一模一样。
李白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微挑:“这是楚地巫祝的印记,多见于祭祀器物上。奇怪,怎会刻在船板上?”我们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正在此时,一阵缥缈的歌声从远处飘来。不是李白刚才那种豪迈的放歌,而是幽怨凄婉的楚调,用的还是古语:“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歌声时断时续,在江雾中显得格外诡异。
船夫脸色大变,连连摆手:“是湘灵!是湘灵在哭!客官,咱们快靠岸吧,这是不祥之兆啊!”李白却眼中放光:“湘灵?可是屈原《九歌》中的湘夫人?”
我强压住心头的震动,低声道:“师父,这歌声...与我昨夜梦中听到的一模一样。”李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又望望歌声传来的方向,忽然对船夫道:“往歌声处行去。”
船夫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摇头。李白取出一些银钱:“双倍船资。”船夫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咬了咬牙,调转船头,向着那缥缈歌声的方向缓缓驶去。雾越来越浓,十步之外已看不清景物。那歌声时近时远,引领着我们前行。我紧握着那片船板,手心沁出冷汗。
李白却愈发兴奋,他低声对我说:“若真能得见楚辞中的神灵,此行无憾矣!”我苦笑着摇头。作为穿越者,我自然不信鬼神,但这接二连三的巧合让我深感不安。特别是那个符号,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船行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雾气稍薄,隐约可见一处临江的悬崖,崖壁上似乎有个人影。“在那里!”李白眼尖,指着那人影道。船夫却突然跪了下来,连连叩首:“湘灵娘娘恕罪!凡人无意冒犯!”
歌声戛然而止。雾气渐渐散去,那人影清晰起来——不是什么神灵,而是一个身着素衣的少女,正站在悬崖边缘,面对着滔滔江水。她缓缓转身,我们才看清她约莫二八年华,面容清丽,眼中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哀戚。她手中捧着一束江蓠,正一片片将花瓣撒入江中。
“你们...不是楚人。”她开口,声音与刚才的歌声一般无二。李白拱手施礼:“在下李白,携徒儿路过此地,被姑娘歌声吸引,冒昧打扰。”少女微微蹙眉:“你们不该来的。祭祀被打断,河伯会怒的。”
“祭祀?”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用什么祭祀?”少女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船板上,脸色骤变:“你们找到了...找到了...”她突然激动起来,“快把它给我!那是献给河伯的祭品!”
我下意识地将船板藏在身后:“什么祭品?这上面为什么有巫祝的印记?”少女不答,只是急切地伸出手:“还给我!否则河伯发怒,整条江上的船只都会遭殃!”李白向前一步,温和地说:“姑娘,若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或许我们能相助。”
少女却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退到悬崖边缘。我心中一紧,急忙道:“小心!”她停下脚步,凄然一笑:“三日前,我哥哥的船在这江心沉没,一同出航的七人无一生还。族老说,这是河伯发怒,需用新船载祭品投入江心,方可平息神怒。那船板,就是祭船的一部分。”
我怔住了:“所以你在此歌唱,是为了祭祀?”少女点头,泪水滑落:“我哥哥是村里最好的船夫,若不是河伯索命,怎会无故沉船?族老说,必须用他亲妹妹的歌声,才能指引祭船到达河伯宫殿。”
李白沉吟道:“姑娘节哀。只是...江上行船,风急浪高,沉船之事时有发生,未必与鬼神相关。”少女激动地摇头:“不!族老说了,那是因为有人触怒了河伯!那日哥哥他们出船前,曾有外乡人在江心撒网捕鱼,惊扰了河伯的清静!”
我心中疑窦丛生。沉船、祭祀、巫祝印记、刻意引导的鬼神之说...这一切太过巧合。“姑娘,”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些外乡人,后来如何了?”
少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们...他们第二日就离开了。”“那祭船是何人打造?祭品又是谁准备的?”“是族老安排的...”少女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们问这些做什么?快把船板还我!”
我与李白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怀疑。李白忽然道:“姑娘,你方才唱的《湘夫人》,是从何处学来?”少女一愣:“是...是族老教的。他说这是古时祭祀湘水之神的歌谣,河伯也喜欢听。”
我心中一动。楚辞中的湘夫人是湘水之神,与河伯并非同一体系,这族老连这都能混淆?正当我思索之际,远处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少女脸色大变:“是族老他们来了!你们快走!若被他们发现外人干扰祭祀,定不轻饶!”
我急中生智,将船板塞进船舱的杂物堆中,用麻布盖好。片刻后,一群村民来到悬崖上,为首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持雕有奇异符号的木杖。他看到我们,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老朽是此地的族老,不知二位客官从何而来,为何干扰我族祭祀?”老者声音沙哑,却自带威严。李白不卑不亢地行礼:“在下李白,与徒儿路过此地,被歌声吸引,特来一探。”
族老眯起眼睛:“原来是李翰林。老朽年轻时也曾读过翰林的诗作,果然豪气干云。只是...”他话锋一转,“此乃我族私祭,不便为外人观礼,还请二位速速离去。”
那少女躲在族老身后,不敢看我们。李白笑道:“既然不便,我等自当告辞。只是...”他忽然指着江心,“那处旋涡颇为奇特,莫非就是河伯宫殿所在?”
族老和村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我趁机对那少女做了个口型:“小心。”她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离开悬崖,回到船上,船夫如蒙大赦,急忙撑船离岸。
行出一段距离后,李白才低声道:“徒儿,你怎么看?”我沉吟道:“师父,此事疑点重重。那族老言语闪烁,少女似有难言之隐。特别是那个巫祝印记,我总觉得不简单。”
李白点头:“为师也觉蹊跷。楚地虽重祭祀,但以新船为祭,且指定要少女歌唱指引,闻所未闻。”“最重要的是,”我补充道,“那少女说沉船是因为外乡人惊扰河伯,但外乡人第二日就平安离开,而本地船夫却无一生还,这不合理。”
李白赞许地看了我一眼:“你观察入微。不过,此事不宜贸然介入。我们且静观其变。”是夜,我们泊船在一处僻静河湾。
我躺在舱中,辗转难眠。日间所见所闻在脑海中翻腾:少女哀戚的面容、族老警惕的眼神、那个神秘的巫祝印记...
忽然,一阵轻微的水声传来。我警觉地坐起,透过船舱缝隙向外望去。月光下,一艘小船悄无声息地靠近。船上是两个黑影,正低声交谈:“...确定在他们船上?”“那丫头说看见那小子藏起来了...”“必须找回...族老说绝不能外流...”
“搜!”我心下一惊,是冲着那块船板来的!悄悄摇醒李白,他立刻明白了情况。我们迅速将船板从杂物中取出,借着月光仔细察看。
这一次,我发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在船板边缘,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迹:“巴陵盐引,癸巳年七月”。“巴陵盐引...”李白若有所思,“这是官盐的标记。”
我猛然想起什么:“师父,我记得您说过,近期荆楚一带私盐猖獗,官盐滞销...”我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如果这船板来自运盐的官船,那么所谓的“沉船祭祀”,很可能是在掩盖什么...就在这时,舱外传来一声轻响。那两个黑影已经摸上了我们的船!
李白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地将船板藏入怀中,自己则悄悄移到舱门旁。舱帘被轻轻掀开,一个黑影闪身而入。我趁其不备,猛地将早已准备好的渔网撒出,将他罩个正着。
另一人见状,转身欲逃,却被李白拦个正着。“二位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李白气定神闲地问道。
被渔网罩住的那人挣扎着:“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是来找人的...”“找谁?”我点亮油灯,冷声问道。“找...找我妹妹...她白天在悬崖上唱歌的那个...”那人结结巴巴地说。
我认出他确实是白天村民中的一员。“找你妹妹,为何深夜鬼鬼祟祟?”我追问。“因为...因为...”他语塞。
李白忽然道:“是因为这个吧?”他从怀中取出我刚刚交给他的船板。那两人脸色大变。“巴陵盐引,”李白缓缓道,“一艘载有官盐的船,为何要伪装成祭祀用的祭船?沉船是真的沉了,还是...另有隐情?”
那两人面色如土,一言不发。我忽然想起梦中那片沉船碎片,以及随之而来的不祥预感。如果沉船并非意外,那么我的梦境,莫非是一种预警?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那两人闻声,面色更加惊恐:“是族老召集众人的信号!出事了!”
我和李白交换了一个眼神。“师父,”我低声道,“看来这事,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李白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明日一早,我们再去会会那位族老。”
然而,我们都没有想到,第二天等待我们的,会是那样惊人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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