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呃…!”
“K先生,别睡,别睡!”
昏沉之间,纪川听见商时砚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时而近得如同贴面低语,时而又飘忽得像从天边传来。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世界不再是他靠在对方怀里时那温暖的黑暗,而是仿佛蒙着一层不祥的猩红滤镜,视野随着剧烈的颠簸不断摇晃、旋转——
是商时砚正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四周横生的枝桠不断刮擦而过,他的脚步踉跄而仓促。
商时砚不停地找着各种话题,试图驱散这令人恐惧的寂静。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什么时候昏倒的?
纪川疑惑,想开口告诉他“我没事”,可话语哽在喉咙里,浑身撕裂般的剧痛与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四肢僵硬,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比艰难。
他下意识地朝着身前那具躯体传来的、唯一的热源靠了靠,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微薄的暖意。
“K先生,别睡!千万别睡!”商时砚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甚至染上了哭腔,“我们……我们说说话,聊聊天,好不好?”
纪川觉得他有点吵,吵得他本就混沌的脑袋更加昏沉,可心底深处却又无比贪恋这份充满生命力的喧闹——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像这样,仅仅是……说说话了。
他积攒了许久,才从几乎耗尽的力气中挤出一丝微弱的气息,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山风吹散:“说……说什么好呢?”
他昏沉的思绪缓慢转动,最终,选择了一个最寻常、最无关痛痒的开头,“天气……有点冷。风……有点大。”
话音刚落,他感觉身体猛地一颠,随即,一层暖意裹住了他冰冷的身躯。
是商时砚的外套,严严实实地罩在了他身上。
商时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强忍的哭腔再也掩饰不住:“K先生!你抓一下!抓着衣服,别让它掉了!抓一下,求你……抓一下好不好!”
纪川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他没办法。自己都已经这副模样了,他就不能帮忙把衣服系好,或者直接给自己穿上吗?
意识迷迷糊糊地漂浮着,迟钝的大脑花了比平时多好几倍的时间,终于解析清楚了现状——他终于反应过来——商时砚是怕他一旦失去意识就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才故意找件事,哪怕只是让他抓着衣服,也要强迫他保持一丝清醒。
他极其轻微地勾了勾嘴角,声音微弱:“你怕……什么?都……在计划之内。”
商时砚的喘息声骤然加重,几乎像是被这句话刺痛。
他背着纪川,几乎是发足狂奔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失控的焦虑与恐惧:“不在计划之内!这根本不在计划之内!!”
山风凛冽,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疼。
这疼痛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让商时砚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瞬间将他拉回了那个地下安全屋的书房。那时他们算不上吵架完,那时气氛甚至有些微妙。
纪川找他要电脑,从床缝里摸出了那个小小的、却至关重要的U盘——整个庞大而危险的计划,其开端便由此展开。
他记得自己当时带着满腔的委屈和一丝无奈,半真半假地抱怨:“K先生骗得我好苦……我还以为你有多讨厌我,连饭都不肯吃要绝食抗议,结果……竟是为了藏这个东西。”
当时的纪川,脸色虽然苍白,耳尖却泛着可疑的红晕,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解释道:“这是……在审判庭里,那个可能是Z的黑面人塞给我的。当时情况紧急,你又直接对我开了枪……我下意识就藏起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万一……你真的背叛我了怎么办?”
他甚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戏谑的语气,凑近商时砚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要是你真的打算把我囚禁起来,天天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安全屋里,那可怎么办?”
后续那些带着试探与亲昵的戏闹,渐渐被凝重取代。
商时砚盯着那枚插在电脑丽的U盘,眉头紧锁:“这个密码的加密等级太高了,凭我们这里现有的算力,根本不可能解得开。”
“那大概需要什么样的算力?”纪川追问。
商时砚思索着回答:“符合条件的,只有与组织主机核心相关的特定代码和庞大算力。要么……我们能调用组织本身的算力,要么,就用我这里的特殊设备,加上大量机器协同运作。但后者根本不切实际,短时间内我们既弄不到足够的设备,也解决不了能源消耗问题。”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尝试偷取一部分组织的算力通道,让它在我们这边临时显示、运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纪川猛地打断了。
纪川垂下眼眸,眼珠在眼皮下飞快地转动,像是在进行一场极速的推演:“等一下……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我们或许不需要知道U盘里具体是什么。‘需要组织主机算力才能打开’这个事本身,就存在问题!”
山路愈发崎岖难行,浓密的树荫彻底遮蔽了初升的、本应带来温暖的阳光,四周重新陷入一片阴冷。
纪川用尽力气死死抓着罩在身上的外套,可那布料还是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
商时砚察觉到,立刻腾出一只手,反手紧紧攥住他冰冷的手指,帮他一起扯紧了外套的边缘。
“好冷……”纪川的声音细若游丝,几乎湮灭在风里。
商时砚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颈窝处沾染的血,已经变得冰冷而黏腻。
他心脏抽搐着,颤抖着解释:“K先生,别睡,求你了!冷是因为……因为天气变了,你看,阳光都没了……没关系,你没事的,很快!我们很快就出去了,出去就暖和了!很快就好了!”
纪川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两下,发出一点几乎不存在的声响。
商时砚急忙侧过头,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屏住呼吸去听——
当听清那几个模糊的音节时,商时砚的双眼瞬间通红,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泄露了自己已然崩溃的情绪——
纪川说的是:“有点疼。”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跟踪十七次后,他终于肯咬我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