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结构坍塌的烟尘尚未散尽,指挥中心内的气氛却比爆炸本身更加凝重。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小七身上,那些目光中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审视。她的“直觉”不再是会议上无足轻重的插曲,而是变成了一个挽救了第二道防线、可能改变了整个战局的预言。
墨影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小七的咽喉,他不再需要掩饰他的怀疑。
小七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胸口烙印处的灼热感仿佛与她的脉搏同起伏。她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刻。承认“危险感知”能力,就等于承认自己异常的本质,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用尽全部智慧和冷静,编织起一个看似合理的谎言。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刻意露出一丝混合着疲惫和事后诸葛般的无奈,迎上墨影的目光,语气平静地开口,声音甚至带着一点沙哑:
“墨影先生,这不是什么超乎常理的能力。”她微微摇头,仿佛在纠正一个误解,“这只是……经验,以及对现有信息碎片化整合后的推断,只是我当时无法用确凿的数据来证明。”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扫过在场其他人,将他们也拉入这个解释中。
“首先,关于那段区域的地质。”她走到战术地图前,手指划过爆炸区域,“这里在旧时代是地下轨道交通的一个次要枢纽节点,有大量未完全填埋的隧道和地下空间。这是公开的记录,在我们的城建档案里有零星记载,只是年代久远,容易被忽略。”
她调出几份模糊的旧档案截图,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这是事实,但她刻意强调了“次要节点”和“零星记载”,暗示这并非关键信息。
“其次,”她继续道,语气更加沉稳,“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我调阅了那段防线所有传感器传回的微震动数据。我发现,在尸潮持续冲击,尤其是那种新型腐蚀液变异体集中攻击墙体基础时,该区域的震动频率和衰减模式,与周边稳定区域存在细微但持续的异常。这种异常,与我之前处理过的、一次因类似原因导致的小范围地基沉降事故的前期数据特征,高度吻合。”
她再次调出一些内部事故报告的摘要,时间、地点都做了模糊处理,但看起来像模像样。这是她精心准备的“证据”,将真实的感知伪装成基于数据分析的推论。
“最后,”她看向墨影,眼神坦然,“我承认有赌的成分。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完成更深入的勘探和分析。但基于以上两点,我认为存在足够大的风险,值得叫停计划进行复查。我很庆幸,我的判断……或者说,我的侥幸,这次是对的。”
她巧妙地将“直觉”替换为“基于不完整信息的风险判断”和“侥幸”,将自己的异常表现归结为专业领域内的谨慎和一次成功的冒险。
整个解释过程,小七的语气始终平稳,逻辑清晰,甚至带着一点技术官员特有的固执。她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因为掌握某些边缘信息、并坚持己见而侥幸成功的专业人士形象。
指挥中心内一片寂静。一些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这比接受一个人拥有超自然般的直觉要容易理解得多。另一些人则将信将疑,但小七拿出的“证据”让他们无法立刻反驳。
墨影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是否相信。他盯着小七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最终,他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很精彩的推论,小七长官。看来,你对细节的把握和对历史档案的熟悉,再次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他话锋一转,“不过,如此重要的地质隐患,我们的情报部门和工程部门竟然毫无察觉,这需要严肃反思。”
他将矛头从小七身上,引向了机构的失职,这既是一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姿态,也是一种警告——他注意到了小七能接触到某些被他人忽略的信息渠道。
“我会下令对全城地下结构进行彻底排查。”墨影最后说道,目光再次扫过小七,“希望下次,类似的‘风险判断’,能够更早地、以更正式的方式提出。”
危机暂时解除。小七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转身回到自己的控制台前,继续处理爆炸后的善后事宜。她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仿佛比一场战斗更加消耗心神。
她知道,墨影绝不会相信她的那套说辞。她的解释,最多只是提供了一个双方都能暂时下台的台阶。墨影的猜忌不会消失,只会更深。他一定会更加严密地监控她,调查她的过去,寻找她话语中的漏洞。
在随后的几天,小七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她访问某些深层档案的权限似乎受到了更严格的限制;她身边出现的“陌生”面孔增多了,有些是新的“技术顾问”,有些则是看似普通的后勤人员,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同时,尸潮在遭受重创后,攻势暂时减缓,但并未退去,仿佛在积蓄力量,酝酿着更可怕的攻击。安全区内的气氛依旧紧张,资源的匮乏让底层民众的怨气在不断积累。
小七在高压下,更加努力地解读着老李昏迷前的呓语。“7……Kappa……Gamma……钥匙在最初的……”这几个词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盘旋。她开始在浩如烟海的旧世界资料和“信驿”自身的机密档案中,秘密搜寻任何与“Kappa”、“Gamma”相关的项目、地点或代号,并试图将“最初的”与某个特定的、可能与她起源相关的地点联系起来。
这项任务如同大海捞针。但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指向自身秘密的线索。她必须赶在墨影,或者那个冥冥中的“母体”找到她之前,先一步找到关于“钥匙”的答案。否则,下一次危机来临之时,她可能连编织谎言的机会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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