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程光阳制定的三步方略，天启帝沉吟良久，心中若有所思，缓缓问道：
“先生，还有第四步吗？”
“有！”
程光阳淡淡笑道：“臣教给陛下的前三步，只是清除了朝堂上的奸党，地方乃至民间的那些奸党，陛下也不能放过，所以臣还要教陛下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天启帝求知若渴道：“先生请讲……”
“陛下，奸党的势力之所以盘根错节，乃是因为他们在地方，在民间，有不少巢穴，这些巢穴若不毁坏，奸党就算暂时被清除，将来他们的徒子徒孙，迟早还有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时候。”
程光阳眯着眼睛道：“臣教陛下的最后一步，就是要捣毁那群奸党的巢穴，禁止他们在民间讲学，断绝他们的根基和传承！”
天启帝愣了愣，低声音道：“先生说的巢穴，莫非是无锡那个……”
程光阳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笑着道：“具体是什么地方，陛下不必明说，心领神会即可。”
其实他口中的所谓奸党巢穴，指的自然就是东林党人的大本营——东林书院。
当初东林党的杨涟、左光斗等人，蓄意向泰昌帝诬告，导致兴明社被查封，损失惨重。这个仇，程光阳一直都记在心里。
今日他之所以对小皇帝说出这些话，就是为了将来找机会报仇雪恨。
“先生教朕的这四步方略，朕记住了……”
天启帝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忽然好奇道：
“先生，你今日入宫见朕，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对朕说？”
“不错，是关于京察的事。”
程光阳眉头微皱道：“陛下，如今那群邪党假借京察之名，行排除异己之事，简直到了明目张胆、丧心病狂的地步，此事陛下务必要重视！”
“啊，果真如此……”天启帝焦虑道：“那先生，朕应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京察已经结束，很多官员的升迁贬谪，已成定局，轻易不便再更改。”
程光阳摸了摸下巴，自顾自道：“不过陛下毕竟是大明天子，想下几道中旨，挽留或者改任少许官员，总还是合乎祖宗规矩的，谅那些邪党奸臣，也不敢拿此事责难陛下。”
“好，朕听先生的。”
天启帝边点头边道：“可是……朕应该挽留哪些人，改任哪些人呢？”
“陛下若信得过臣，待臣回去仔细斟酌，拟一份名单出来，明日托人送进宫中。陛下看完臣给的名单，再作安排也不迟。”
程光阳一面说着，一面抬眼打量小皇帝脸上的表情。
天启帝对他非常信任，并未思考太多，颔首道：“好，那这件事就麻烦先生了。”
“为陛下分忧，敢辞其劳。”
程光阳闻言，连忙拱手作拜。
…
当日正午，程光阳离开皇宫，回到家中，连吃饭都顾不得，便立刻将所有兴明社骨干成员，召集起来开会。
“诸位同志，东林党想以升迁为名，将大家调出京城，到不同的地方做官，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会议室大堂下，程光阳从自己的座位上缓缓起身，冷笑道：
“不过他们以为用这样的办法，就能将我们大家各自打散，让我们有话不能一块说，有力不能一处使，实在是痴心妄想。本社长已经入宫禀明皇上，争取到皇上的支持。”
“诸位放心，这次京察，你们仍然会升官，但不用再调出京城，有皇上为大家做主，东林党想斗倒我们，绝无可能！”
“好！好！！”
听罢程光阳的话，堂内的一众兴明社社员，心中喜不自胜，纷纷站起来鼓掌。
众人鼓掌完毕，重新坐回原位。
洪承畴表情凝重，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过了不知多久，终于下定决心，缓缓举起一只手，起身对程光阳道：
“社长，我，我有个请求。”
“彦演，你要说什么？”程光阳好奇道。
洪承畴毅然道：“我想出京，到地方去做官。”
“什么……”
听到洪承畴这么说，周边众人，无不感到目瞪口呆。
程光阳也有些错愕道：“彦演，你可要考虑清楚了，留在京城做官，对你将来的前途更有好处。”
“社长，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见所有人都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望着自己，洪承畴开口解释道：
“诸位同志，我等全都留在京城，虽说彼此更容易抱团，有什么困难可以共同面对，可长远来看，并不利于社团发展。”
“这次东林党那边，不是要安排我到浙江去做提学佥事吗，我若去了浙江，正好可以替社团暗访民间有才之士，将他们提前引入兴明社中。”
所谓提学佥事，其实就是学政大臣。
这个职位，本身品级虽然不算太高，但权力却着实不小，专门负责巡查监督一省官学。不但能考评地方学官的优劣，还有任免本省生员的资格。
也就是说，地方上那些拥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一旦参加学政主持的岁考，被认定为不合格，学政可以直接剥夺对方的秀才身份。
而那些没有功名的童生，倘若在岁考中表现优异，则会被学政授予秀才身份。
像《儒林外史》中的范进，考到五十几岁，还是个童生。幸亏后来碰到了担任学政的周进，被周进赏识，得了个秀才功名，这才有机会到省城参加乡试，接着考中举人。
“彦演，你想好了，不后悔？”
听罢洪承畴的话，程光阳咂了咂嘴，追问道。
洪承畴颔首道：“社长，我已经决定了，不后悔。”
“唉……”
闻听此言，程光阳不由得叹了口气。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他是很想留洪承畴在自己身边的。
自打周延儒走后，程光阳便感觉身边缺了个帮手。幸好还有杨景辰和洪承畴在，平日里社团中的很多事务，也算安排得井井有条。
洪承畴才思敏捷，能力出众，对方这一走，等于今后程光阳身边，既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又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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