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起兵多年,在八旗军中的威望是不容置疑的,在他的严令之下,六万八旗军,立刻分批向广宁城行进。
莽古尔泰为了在父汗面前表现,特地自请为大军探路,亲自统率数千正蓝旗骑兵,行走在道路最前方。
尽管先前八弟黄台吉多次提醒,希望他沿途多加小心,但莽古尔泰素来与黄台吉关系不睦,再加上心中轻视明军,根本没将对方的话当一回事。
结果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贝勒爷,不好了……汉人在前面挖了不知多少大坑,咱们的将士骑马太快,未曾注意,连人带马踏入坑内,死伤了一百多人,您看是不是应该绕路?”
“什么?!”
听到手下的梅勒尼隆阿来报,莽古尔泰怒不可遏,抓住对方的甲领,训斥道:
“阿玛说过,今天傍晚就得抵达广宁城下,现在绕路,哪里还来得及。你去领两个牛录,半个时辰内,必须清除所有路障!要是耽搁了时间,本贝勒宰了你!”
“是!奴才遵令!”
听到莽古尔泰如此吩咐,尼隆阿虽觉难办,却也不敢违抗对方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带领六百人马,四处去找明军的陷阱。
明军挖掘的陷阱,又大又深,伪装得还很巧妙,根本看不出来是陷阱。
尼隆阿等人,在折损七八十名甲士,费了好大的功夫之后,才总算将明军设置的各种陷阱,全部探明。
然而时间却是过去了快两个时辰。
莽古尔泰为此,被努尔哈赤痛骂斥责了一顿,在众兄弟中颜面尽失。回到自己的军队后,对方立刻将所有怒火撒在尼隆阿身上,亲手抽了尼隆阿二十马鞭。
由于清除明军沿途设置的路障,耽搁了不少时间,六万后金大军,未能按照努尔哈赤的要求,于当日傍晚准时抵达广宁。
等他们来到广宁城下时,天色已然入夜。
六万八旗人马,从昨天半夜开始启程行军,到现在将近一天一夜,中途奔波劳累,连一顿饭也没吃,纵然是铁打的身体,也有些经受不住了。
努尔哈赤见状,立刻下令,命全军各择视野开阔之地,安营扎寨,生火做饭。打算等到天亮之后,再对广宁城进行包围。
此时天色昏暗,视线模糊,后金前往附近河道取水做饭的伙夫,并不知道河道的上游,已被明军投毒,还丢弃了许多动物死尸。
结果他们取水归来,做好伙食,六万八旗士兵吃完后,当夜便有近一半的人感到身体不适,接着上吐下泻,到处拉稀……
“驴几把日的,拜塔拉!你屎屙到老子脚上了,没长眼睛吗?”
“谁让你蹲我后面?”
“你再说!”
后金对于军队管理极严,对于士兵的吃喝拉撒,原本都是有规定的,并不许士兵胡乱排泄。
然而此时正是半夜,内急的又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两三万人。事出突然,众人谁也顾不得再多想,纷纷捂着屁股,冲出营帐,看到空地便蹲下来就地解决。
翌日天明,后金军营周边的空地上,到处都是黄白色的排泄之物,臭气熏天。从军营出门后,每走一步路都得小心翼翼,不然就会中奖。
“阿玛,情况不妙……”
大贝勒代善,来到中军大帐,脸色苍白地望着努尔哈赤,低声道:
“明军在河流上游丢了许多死牛烂马,昨夜咱们六万将士,吃了河流中的水,超过半数的人肚子疼,别说攻城了,连起床都成问题。”
昨夜不止普通士兵,连代善本人也腹痛良久,前后拉了六七次,才算勉强舒服了一些。
“这定是那‘熊蛮子’捣得鬼!这该死的尼堪,最好别落到本汗的手中!”
努尔哈赤闻言,不由得脸色抽搐起来,沉思许久,嘱咐代善道:
“让那些身体没出问题的士兵,尽快将附近水源清理干净,而后搭建攻城器械,从城东、城西两面,先小规模进攻一遍,且看那城内明军,究竟是何成色,若他们抵抗激烈,你们便暂且退下。”
“是……”
代善点了点头,领命退下。
眼下近乎过半的八旗士兵,身体出了问题,努尔哈赤就算想发动大规模攻城,短时间内也根本做不到。
无奈之下,对方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先出动万余士兵,分批对广宁城进行试探性攻击。
…
“经略,鞑子开始攻城了!”
经略衙门,江秉谦再度来到熊廷弼面前,合袖作拜的同时,神色紧张道。
熊廷弼抬眼望着他道:“各营将士们都准备得如何了?”
“都准备好了,城墙四面,每面都有一万甲士,由祁秉忠、赵率教、祖天寿、柴国柱、四位总兵、参将在指挥,城内还有五万预备士兵。各种防守器械也准备好了——踏张弩、腰张弩、鸟铳、三眼铳、震天雷、弗朗机炮、滚木、檑石、叉竿、金汁、热油……”
江秉谦说到这里,原先的紧张感渐渐消散,心中自信了不少,笑着道:
“等会儿鞑子若敢登城来战,定然叫他们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嗯,不错……兆豫,你办事的能力,我历来是放心的。”
听罢江秉谦的禀报,熊廷弼抬眼望着对方,微微颔首,接着沉声吩咐道:
“战事开始后,城内可能会出现鞑子奸细,军中也可能会有叛徒趁机作乱,与鞑子里应外合。”
“兆豫,等会儿本经略拨给你两千标营兵马,你带着这些人,到军营、粮仓,火药库,四处巡视,发现有任何可疑之人,不必向我请示,即刻就地正法!”
后金与明朝开战的这几年,通过派遣内奸赚取明朝城池的事,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对方这些手段,前几年防守辽东的时候,熊廷弼便见识过,心中自然引以为鉴。
“是!”
江秉谦点了点头,正待退下。
“等等……”
熊廷弼突然招手将他叫住,沉默片刻后,低声关切道:
“先穿一件铠甲再出去,小心碰上刺客。”
江秉谦感动道:“经略放心,下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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