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一点点罩住圣山。刘源蹲在老槐树的枝桠上，看着最后一缕霞光从静心阁的飞檐上褪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下的银镯——那是林清寒留下的信物，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安定了几分。
铁凝在树下检查着行囊，浅碧色的裙衫被暮色染成深青。她将几枚淬了清心草汁的银针分发给刘源和苏婉儿，声音沉稳：“结界有噬灵阵，被煞气缠上就用这个刺眉心，能逼退一时。”说着又拿出块青绿色玉佩，上面刻着青云谷的云纹，“这是谷中避煞符玉，贴身收好。”
“多谢。”刘源接过玉佩揣进怀里，目光落在苏婉儿递来的布防图上。图是后山扫地的周伯所画，老人总念叨曾长老的恩惠，提起林清寒时红了眼眶，塞图时反复叮嘱：“地牢深处不对劲，近来总飘血煞气，你们千万当心。”
“戌时到了。”苏婉儿扒着院墙往外望，远处传来换岗弟子的谈笑声，“西角门的守卫刚离开，按图上标记，从那边绕过去最隐蔽。”
三人借着树影掩护，像三道轻烟蹿出小院。圣山的夜带着山巅的寒气，月光透过云层洒下，给玉楼飞檐镀上银边，巡逻弟子的铠甲反射着冷光，脚步声在寂静中传得老远。
“屏息。”铁凝抬手示意，侧身躲进假山后。两个执剑弟子从面前走过，腰间金穗晃悠，其中一人抱怨：“赵师兄也是倒霉，被个凡根伤了手，执法长老气得差点掀了静心阁。”另一人嗤笑：“谁让他去招惹林清寒的人？那丫头邪门得很，听说关在地牢里还能引动寒雾，冻裂了三道牢门呢。”
脚步声渐远，刘源才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胸口，白日里与赵峰对掌的余劲还在，《混元诀》的灵气在经脉里沉稳流转，比往日更凝练了些。
静心阁建在西峰半山腰，通体雪白，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清越的声响里透着股寒意。三人绕至阁后，西角门果然空无一人，只有两盏琉璃灯在风里摇晃，灯光照在门上的结界符文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就是这里。”苏婉儿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周伯给的‘隐息丹’，能瞒过灵识探查，半个时辰内有效。”
药丸入口微苦，带着土腥气。刘源刚咽下，便觉丹田灵气被一层薄纱裹住，外放的气息瞬间收敛。铁凝上前细看结界，沉声道：“是三级锁灵阵，阵眼在门环上的云纹处。”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青竹笔，笔尖蘸着些透明液体——是青云谷特有的“破灵水”。“我来破阵，你们戒备。”她抬手对着门环符文轻描淡写，动作利落，青竹笔划过之处，金光便如退潮般散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三人闪身而入。阁内比外面更冷，走廊两侧的玉灯只亮了一半，光线昏沉，照得墙上的长老壁画面容模糊，眼神却似在暗中窥视。
“地牢在负一层。”苏婉儿对照布防图，指向走廊尽头的石阶，“图上标着，下去第三间就是师姐的牢房。”
刚到石阶口，刘源突然抬手示意停下。“太静了。”他压低声音，“关押要犯的地方，不该连个守卫都没有。”
铁凝点头，握紧了袖中的青竹笔：“空气中有血煞气，比黑风谷的浓郁十倍。”她神色凝重，“青云谷典籍记载，血煞掌的寒气会凝结成雾，闻着像铁锈，触之刺骨。”
话音未落，石阶下突然滚上来一团黑雾，落地化作青面獠牙的影子，攥着柄骨刃朝苏婉儿扑去！
“小心！”刘源侧身将苏婉儿拽开，体内《混元诀》灵气猛地爆发，暗金色光膜在掌心炸开，正撞上骨刃。“当”的一声脆响，影子被震退三步，发出刺耳尖啸。
“是煞影！”铁凝的青竹笔化作一道青芒，直刺影子眉心，“血煞气凝结的妖物，怕阳气和纯灵！”
刘源想起怀中的蕴灵丸，忙摸出一粒捏碎。药丸化作点点金光，煞影被金光沾到，竟如积雪遇热般消融。它怪叫着往石阶下逃，刘源追上前一拳砸在它背上，混元灵气透体而入，煞影发出凄厉惨叫，化作黑烟消散，只留下一片带腥气的黑灰。
“好险。”苏婉儿拍着胸口，脸色发白，“周伯说的异动，就是这东西？”
刘源蹲下身，用指尖沾了点黑灰，只觉寒气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赶紧运起灵气逼退。“这煞气比黑风谷的厉害得多，师姐被关在这里……”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其中的凶险。
铁凝捡起块碎石往石阶下扔去，石子落地的声响中，隐约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还有人低低的咳嗽，破碎而压抑，像碎玻璃划过心尖。
“是师姐！”苏婉儿眼睛一亮，就要往下冲，被铁凝拉住。
“有第二道结界。”铁凝指向石阶中段，那里有层淡红色光膜，符文在膜上流动，“是‘化灵阵’，会把灵气转化成煞气，硬闯只会自讨苦吃。”
刘源想起布防图上标着的“火脉”位置——就在石阶左侧的墙壁后。他走到墙边，按《混元诀》心法运转灵气，指尖抵在石砖上：“铁凝姑娘，借你的破灵水一用。”
铁凝递过青竹笔，刘源接过，将灵气灌注笔尖，对准砖缝猛地刺入，同时催动灵气往石砖里钻——按铁凝所说，火脉遇强灵会引发爆燃。
“轰隆！”
砖石炸裂声中，一道火红气柱从墙内喷涌而出，撞在红色结界光膜上。光膜剧烈晃动，符文如被烧化的糖，一点点褪去颜色。就在结界即将溃散的瞬间，地牢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震得整个静心阁都在发抖，腥气如潮水般涌来。
“是血煞兽！”铁凝神色一变，“周伯说过，当年曾长老就是用它看守丹房，性情凶戾，以灵气为食！”
石阶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地面随之一颤一颤，腥气越来越浓，连月光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刘源握紧拳头，感觉丹田的灵气前所未有的活跃——不管下面是什么，他都必须闯过去，因为那声咳嗽，越来越近了。
苏婉儿从包袱里掏出一张符纸，是她从藏经阁拓来的“镇煞符”，此刻正微微发烫。“准备好了吗？”她看向两人，眼里虽有惧意，却透着决绝。
刘源与铁凝对视一眼，同时点头。三人借着结界最后的裂缝，纵身跃下石阶，黑暗中，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暗处亮起，而那道熟悉的咳嗽声，终于清晰地传入耳中，带着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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