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电话联系好的六个公社,将运来交换的农产品,接回他们期盼已久的颗粒饲料机组。
这些公社早已备足原料,就等着机器到位,立刻开足马力,为广大社员生产新型颗粒饲料,作为喂养牲畜的精料补充。
这种迫切,源于实实在在的榜样力量。
柳林、红星等四个最早使用颗粒饲料机的公社,依靠那一套机组几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加工。
哪个公社一天若没能因此多收上来一千个鸡蛋鸭蛋,书记,主任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那可是一天一千多个蛋。
在账面上,一个鸡蛋不过两三分钱,一千多个也到不了四十块,似乎不值什么。
但在这个物资凭票供应,什么都极度短缺的年代,你想花钱买,根本买不到。
工厂和城市家庭,鸡蛋凭票供应,大户五口以上一月也就一斤到一斤半,小户半斤到一斤,平均下来,一个人一个月未必能吃到两个鸡蛋,还时常断供。
农村大集上,能偷偷买到一篮子二三十个鸡蛋,就足以让人偷乐半天。
因此,这一千多个蛋代表的不是其微薄的货币价值,而是极其宝贵的实物财富,是这个年代的硬通货。
更不用说,用颗粒饲料喂养的猪和羊长势惊人,眼瞅着就跟吹气球似的往上长膘。
而最受公社干部们重视的耕牛,吃了专门配置的颗粒饲料后,干活有劲,不易生病。
在这个依靠畜力的年代,一头大牲口顶得上五六个壮劳力,它们的健康状况直接关系到收成。
过去,完成鸡鸭猪羊和蛋类的派购任务千难万难。
社员指望鸡屁股换灯油钱,供销社收购价低,大家都藏着掖着偷偷去集市卖高价。
现在,儿童团通过新型养殖技术,只交换增产增收的部分,不触动社员原有利益,反而让社员们多了“活钱”,抵触情绪小了,公社任务也好完成了。
当郝胜利回到儿童团大院的时候,一进院门就看到一番热闹景象。
院子中央的水泥地上,原本苦盖着六套颗粒饲料机组的崭新苫布早已被掀开,胡乱叠放在一旁,露出了那些刷着绿漆的新机器。
三辆屁股后面绑着好几辆自行车的破旧吉普车,像是功成身退的老兵,静静停在院子角落。
十几位来自不同公社的书记和主任们,正围在颗粒饲料机组旁打转。
有的蹲下身,用手指敲敲打打,听着那结实的声音,满意地点头,
有的围着王复礼和刘爷爷等老师傅,热切地询问操作细节,手里攥着昨天才油印出来的维修保养手册和科学养殖方法指南。
还有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兴奋地比划着,讨论机器回去后安置在哪里、如何尽快投产。
供应科科长陈大为满面红光地穿梭其中,乐呵呵地开着玩笑、散着烟。
郝胜利的小身影一出现,立刻就被大家发现了。
“哎呦!胜利回来了。”
“胜利,快过来快过来,就等你了。”
呼啦一下,好几位书记就围了过来,脸上堆满热情洋溢的笑容。这个亲昵地摸摸他的头,那个拍拍他的小肩膀。
其中一个书记故意发愁道:“胜利啊,我们公社也没有能跑长途拉重货的车辆,你看看这些铁疙瘩可不轻,这可怎么运回去啊?”
陈大为跟过来,听他这么说,一个劲给郝胜利打眼神,示意他别管。
郝胜利想了想,对他微微摇头,接着对那位书记说:“邱爷爷,放心吧,我都联系好了。三辆大解放,一辆装两套,车上带一个装卸工到地方指导你们卸车。仅此一次,下次你们有了手扶拖拉机就自己运吧。不然厂里的大解放跑不过来。”
郝胜利话音刚落,那位姓邱的书记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连连拍着他的小肩膀:“好,还是咱们胜利想得周到。有大解放帮忙,我们就放心了。下次,下次一定自己解决。”
周围其他几位也在为运输发愁的书记主任们,闻言也松了口气,纷纷附和,对郝胜利更是赞不绝口。
陈大为见郝胜利已经应承下来,而且分寸拿捏得极好,便也顺着话头笑道:“老邱,你们可是沾了胜利的光了。厂里运输队任务紧着呢,也就是胜利面子大。”
正当这边说得热闹,院子门口传来了卡车的轰鸣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辆军绿色的解放牌大卡车和跟着的一辆汽车吊稳稳停在院门外,庞大的车身几乎堵住了半个路面。
汽车吊的使用,让原本需要花费大量人力和时间的装卸工作变得迅速高效。
在专业装卸工的指挥下,沉重的颗粒饲料机组被一件件吊运到车上,接着用粗麻绳牢牢固定。
各公社书记、主任们围在一旁,看着这些铁疙瘩被如此轻松地吊装,一个个惊喜不已。
邱书记欣喜道:“还得是你们大厂,这要靠我们人力抬,非累趴下几个不可。”
郝胜利笑着回应:“邱爷爷,等你们购买的手扶拖拉机到位,以后这些东西就好运输了,自己就能拉着到处跑。”
这话引得周围几个书记纷纷点头。
他们这些公社太缺运输工具了,好多东西都因为运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烂在地里和山上。
在汽车吊的帮助下,不到一个小时,六套颗粒饲料机组就被吊运上了三辆大解放。
随后在刘爷爷“卸车时候注意安全”的最后叮嘱声中,三辆满载希望的大解放依次发动引擎,低沉有力的轰鸣声仿佛吹响了前进的号角。
各个公社的书记和主任们也纷纷挤上开来的旧吉普,他们将跟随卡车返回。
陈大为和郝胜利站在院门口,红光满面地跟每一个路过的公社领导挥手告别,嘴里不停地喊着:“老邱,抓紧投产,等你们的好消息!”“老李,有问题来电话!”“一路顺风!”
车队在喧闹的告别声中缓缓驶离,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郝胜利望着车队远去,高兴地对还在招手的陈大为说:“陈伯伯,等过十天半个月,一家一天送一千个鸡蛋过来,我们厂就可以过上‘鸡蛋自由’的日子了。”
陈大为听到“鸡蛋自由”的憧憬,忍不住哈哈大笑,用力揉了揉郝胜利的头发:“鸡蛋自由?哈哈,胜利啊,想要鸡蛋自由,估计要等到你们儿童团养的那些小鸡产蛋还差不多。不行啊!这些鸡蛋还要分给其他厂矿一些,总不能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兄弟单位却碗里空着吧。”
郝胜利点点头。
是啊,这些鸡蛋还需要用来换机械零件。
至于鸡蛋自由,没准真要等到那个时候。
送走了车队,院子里顿时空旷了不少,但另一边的忙碌才刚刚进入高潮。
张秀英阿姨和李阿姨带着她们招的10个临时工,正紧张地清点六个公社运来的第一批“货款”。
一筐筐被草辫子绑紧的鸡蛋,鸭蛋被小心翼翼地搬进阴凉通风的临时库房。
一筐筐新鲜蔬菜和山野菜被小心放置在门口,它们将随后送往厂里的大食堂和供销社,用来改善厂里的副食品供应。
而一麻袋一麻袋的山货干菜被分门别类,放置在大角铁焊制的货架上。
几扇猪肉被单独放在一个大条案上,这些可是最宝贵的东西。
几个临时工阿姨时不时在干活间隙瞅上两眼,惹得张秀英嚷道:“行了,都别看了,赶紧收拾利索。一会送两扇去供销社,你们回家拿肉票去排队。”
这时陈大为领着郝胜利恰巧走进来,闻言笑道:“嚯,老张,爽快!总共多少扇猪肉?”
张阿姨转头看是他们,脸上乐开了花,用手比划了一个“六”字:“六扇。一会送供销处两扇,食堂三扇,剩下一扇给幼儿园送去,让保育员们给娃娃们包一顿饺子。这些天孩子们都辛苦了,天天挨家跑,一个个都跑瘦了。”
陈大为一挥手:“行,安排得不错。娃娃们吃一顿饺子,谁也说不出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负责登记的小伙子拿着清单跑过来,为难地小声打断:“陈科长,张姨,李姨,青山公社送来的山货里,有几包品相特别好的干木耳和蘑菇干,还有一小坛野蜂蜜,没在单子上,这怎么办?”
张秀英和李阿姨对视一眼,都看向陈大为和郝胜利。这些东西明显是公社私下表达的心意。
陈大为沉吟一下:“上一个小账记上吧。这些东西买都买不到,将来咱们走关系的时候也要用上。特别是野蜂蜜,那可是好东西,碰到总是咳嗽的来上一勺就好,还能缓解胃溃疡。”
张秀英点头答应:“行,那我就记在小账上,不上大账了。不然将来送出去还需要从大账上出,没有合理理由,没办法走账。”
郝胜利也跟着点头:“张阿姨,李阿姨,以后有这种情况都记小账上吧。还有些特殊的山野货也留下来,万一哪天我们去求人,总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陈大为和郝胜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这些“计划外”的土特产,既是公社干部们表达感谢的心意,也是维系关系的一种潜规则。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种人情的往来有时比公章更管用。
陈大为立刻拍板:“就按胜利说的办。记小账,单独存放。以后这类事情,老张,老李你们俩把关,原则就是既不占公家便宜,也别寒了合作方的心。”
张秀英和李阿姨连忙点头应下。
处理完这批“特殊物资”,陈大为看着逐渐被填充的库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拍了拍身边一筐还带着泥土芬芳的小白菜,感慨道:“这才只是开始啊!等那六个公社的颗粒饲料机全部开动起来,后续的鸡蛋、鸭蛋、山货会更多。胜利,咱们这盘棋,算是下活了。”
郝胜利却没太多喜色,掰着手指头算道:“陈伯伯,这才哪到哪。六套颗粒饲料机,就算全负荷运转,一天也就多收一万多个鸡蛋。我们厂家属院多少户人家?还有那么多兄弟单位眼巴巴看着,这点产量,还是不够分啊。”
陈大为闻言,笑容也收敛了些,点点头:“是啊,路还长。不过开了这个头就好,有了样板,后面说服县里其他公社加入就容易多了。”
正说着,院子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临时工跑进来报告:“陈科长,胜利,又来了两个公社的书记,说是外县的,想来谈谈换颗粒饲料机的事。”
陈大为和郝胜利对视一眼,都感觉非常棘手。
县里周边的公社,两三天跑一趟很简单,马车,驴车跑一趟一天就够了。
可要是外县的,他们有钱购买吗?
没钱,想跟其他公社一样用农副产品换颗粒饲料机组,那跑一趟要多少时间?两三天才能跑一趟,总不能用厂里的大解放跑去运吧?那运费怎么算?运费太高了。
郝胜利叹口气,对陈大为说:“陈伯伯,这怎么办?给,他们保证没钱,只能用东西换。可太远了,怎么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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