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搭在我肩上,冰冷得不似活物,像一块浸透了寒气的铁。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僵死,连颤抖都停滞了。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濒死的麻木和冰凉。
耳朵里嗡嗡作响,盖过了所有声音,只有它——那个用我的声音说出的低语,像一条滑腻冰冷的蛇,精准地钻入我的耳道,盘踞在我的脑髓里。
“别把‘我们’吵醒了。”
“我们”?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我混乱的思绪里,却什么也没打开,只带来一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
它……就站在我身后,贴得极近。那股旧纸箱和灰尘的陈腐气味更加浓郁,几乎要将我包裹。我能感觉到它面具上粗糙的纸边几乎要蹭到我的太阳穴。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一场无声的酷刑。
然后,那只搭在我肩上的手,动了。它没有用力,只是用那冰冷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一种安抚,更像是一种标记——标记它的所有物。
拍打的节奏很慢,一下,又一下。
与此同时,另一只同样惨白的手从我另一侧肩头伸了过来。它的手指间,捏着一把钥匙。和我手里那把慌乱中抓着的、怎么也插不进锁孔的钥匙,一模一样。
它的动作从容不迫,甚至称得上优雅。那冰冷的金属钥匙尖端,精准地、无声地,滑入了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楼道里清晰得如同惊雷。锁舌弹开了。
它……打开了我的家门。
巨大的、本能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僵直。我猛地向前一挣,肩膀脱离了那只冰冷的手。惯性让我一头撞开了门,踉跄着扑进了漆黑的客厅!
我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求生欲驱使着我反手就去摔门——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想要把那东西关在门外!
然而,门摔到一半,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抵住了。
门缝里,嵌着它一只穿着白色板鞋的脚。纹丝不动。
我拼命用力,额头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低吼,但那扇门就像焊死了一样,不能再推动分毫。
透过那狭窄的门缝,我能看到它依然站在门外。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从我身后客厅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勾勒出它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那个在黑暗中更显诡异的、画着笑脸的纸面具。
它没有试图强行闯入,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隔着门缝“看”着我。
然后,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音量正常了些,却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令人血液冻结的腔调:
“急什么?”
它说。
“我回家了。”
回家……?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我。
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抵住门的那只脚缓缓收了回去。
紧接着,门外的声控灯,从一楼开始,次第亮起。微弱的光线一层层爬升,最终,四楼的灯也亮了。昏黄的光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投进客厅,短暂地驱散了黑暗。
也照亮了门外。
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楼道里惯常的、冰冷的水泥地和墙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肩上那冰冷的触感还在,耳畔那低语的回音还在,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陈腐气味……也还在。
我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像,僵在门后,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撞碎我的胸骨。我死死盯着门外空荡荡的楼道,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下一秒那个戴着纸面具的身影就会从哪个角落重新冒出来。
几秒后,声控灯熄灭了。
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
我猛地喘过一口气,像是快要溺毙的人终于浮出水面。手忙脚乱地扑上去,反锁了门,又把所有能扣上的链条和插销全部弄好。做完这一切,我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浑身脱力地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我抬起头,视线逐渐适应了客厅的黑暗。熟悉的家具轮廓在朦胧的月光下显现出来,沙发、茶几、电视柜……一切都是我今早离开时的样子。
可是……
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像细小的虫子,开始沿着我的脊椎爬行。
太安静了。
平时冰箱工作的嗡嗡声,窗外远处马路隐约的车流声……全都消失了。世界像是被罩进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死寂无声。
而且,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沉闷了,那股旧纸箱和灰尘的味道,并没有因为关上门而消失,反而……更浓了一些。淡淡地弥漫在客厅里,和我家原本的气息——洗衣液的淡香、昨晚剩下的饭菜味——诡异地混合在一起。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客厅。
沙发上,随意搭着我早上出门时换下来的一件毛衣。茶几上,放着我喝了一半的水杯。一切都……很正常。
不。
我的视线定格在电视柜上。
那里摆着几个相框。其中最大的那个,是我去年夏天在海边拍的旅游照,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脸灿烂。
而现在,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
照片里我的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划过。一道清晰的、歪歪扭扭的划痕,正好横亘在照片中我的嘴巴的位置。
像是有人用指甲,或者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在那笑容上划了一道。
让那笑容变得破碎而诡异。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轻微的、像是金属扣弹开的声音,从我卧室的方向传了出来。
非常轻,但在绝对死寂的环境里,却清晰得吓人。
那声音……我很熟悉。是我床头柜抽屉的锁扣弹开的声音。那个抽屉,我通常都是锁着的,里面放着一些重要的证件和……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心脏再次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眼睛死死盯向卧室那扇虚掩着的门。门缝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
在里面。
它进来了?它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
我刚才明明锁好了门!
冷汗再次浸透了我的衣服。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卧室门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卧室里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但那无声的黑暗,却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恐惧。它像是有生命的活物,正从门缝里缓缓流淌出来,弥漫到整个客厅。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
我必须去看看。
我必须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摸向墙上的电灯开关。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塑料。
按下。
“咔。”
开关响了一声。
但是,灯没有亮。
头顶的吸顶灯毫无反应。不仅是客厅的,我借着月光看向餐厅和厨房的方向,所有我视线所及的灯,全都死气沉沉。
停电了?
不……不可能这么巧。
我的指尖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缩回手,重新握紧了手机。屏幕按亮,电筒功能开启。
一道苍白的光柱刺破黑暗,直直射向卧室的门。
光线在颤抖,因为我的手在抖。
我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扇门。脚下柔软的地毯吞噬了脚步声,但我却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越靠近,那股旧纸箱和灰尘的味道似乎就越浓。
终于,我停在了卧室门前。
门虚掩着,留下一条大约十厘米宽的缝隙。里面漆黑一片。
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机的灯光对准门缝,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抵在门板上。
冰冷。
门板冰冷得异常。
我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勇气,缓缓地,将门推开。
“吱呀——”
老旧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绝对寂静中无限放大。
手机的光柱率先扫入卧室,照亮了门后的景象——
床铺整齐,衣柜紧闭。
仿佛一切正常。
我的心稍微落下半分,但那股强烈的被窥视感和异样感丝毫没有减退。光柱移动,扫过书桌,扫过飘窗……
最后,定格在床头柜上。
最上面的那个抽屉,被拉开了一条缝。
大概两三指宽。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而我清楚地记得,我早上离开时,绝对把它锁得好好的。
我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越来越近。
我能看到抽屉的锁孔似乎有被什么东西强行撬动过的细微划痕。
终于,我站到了床头柜前。手机的灯光垂直照下去,落在那道黑暗的缝隙上。
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颤抖着,勾住了抽屉的拉手。
只要拉开它,就能知道……
就能知道刚才那声“啪嗒”是什么,就能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进来过,就能知道……
我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我即将用力拉开的那个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毫无征兆地,从我的床底下猛地伸了出来!
一把死死攥住了我的脚踝!
那手的力气大得惊人,冰冷刺骨,五指如同铁钳般收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啊——!!!”
我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手机脱手飞出,“啪”地一声砸在地上,灯光瞬间熄灭。
绝对的黑暗降临。
只有那只从床底下伸出的、冰冷僵硬的手,死死地抓着我的脚踝,将我拼命地往床底下的黑暗里拖拽!
我拼命挣扎,另一只脚胡乱地蹬踢,踢到了床头柜,发出砰砰的巨响。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毯上。我死命用手扒着地毯,指甲撕裂翻起,试图对抗那恐怖的力量。
拖拽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议。我的身体一点一点,不可抗拒地被拖向床底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能感觉到床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冰冷、缓慢的呼吸,喷在我的小腿上。
还有极低的、含混不清的、用我的声音发出的咯咯轻笑。
“嘻嘻……”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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