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苍凉古朴的钟鸣并非从天际传来,而是自九域每一个生灵的心底响起,仿佛沉睡万古的始祖终于睁开了双眼。
这第一声真实的回响,是审判,亦是荡涤。
音波如无形狂潮横扫九域边陲,那些潜伏至深,甚至连自己都快要遗忘使命的混沌暗桩,在这一刻无所遁形。
无数修士,无论正在坊市中讨价还价,还是在宗门内打坐修行,都猛然间抱头仆倒,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们体内的“归寂印”在这神圣的钟音下被瞬间引燃,一道道灰绿色的火焰破体而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焚为灰烬,只在原地留下一滩污秽的印记。
潜伏者们临死前的惊恐与不解,成了这净化乐章中最刺耳的杂音。
镜碑之上,无数光点熄灭,代表着混沌一方遍布九域的棋子在顷刻间被尽数拔除。
然而,就在这片象征胜利的清朗景象中,地底极深之处,一道扭曲如蚯蚓的血线却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并且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南遁逃。
镜碑冰冷的文字浮现其上:“言魇尊未死,他的本源寄于‘万谎经脉’之中,那是由千万谎言与生灵疑惧编织而成的生命通道。”
秦悟源眼中寒芒一闪。
原来如此,启明钟响,涤荡的是受混沌之力侵染的实体,却无法根除由人心之虚妄构筑的根基。
言魇尊,这个以谎言为食,以欺骗为道的邪魔,竟将自己化作了世间所有负面意念的集合体。
他抬手一招,一道赤红流光飞入掌心,正是小红尾。
这只凤凰幼雏的眼瞳中燃烧着纯粹的火焰,仿佛能灼尽世间一切虚假。
“追,”
秦悟源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一次,我不让他再开口。”
话音未落,三人已化作一道流光,循着那道遁逃的血线,悍然冲入地底。
大地在他们身后飞速合拢,光芒被彻底隔绝。
下潜,再下潜,足足三千丈!
当穿过一层散发着远古洪荒气息的特殊岩层后,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他们进入了一条“无光回廊”。
这里的空间完全是倒悬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头顶才是坚实的“地面”。
廊壁之上,没有壁画,没有符文,而是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蠕动的口器浮雕,那些嘴唇无声开合,却有亿万道低语直接灌入脑海。
“希望是最大的谎言……”
“你所守护的,不过是另一场骗局的开端……”
“你所信任的,终将背叛你……”
这些声音仿佛拥有生命,不断拆解、重组,寻找着心灵最脆弱的缝隙。
林昭脸色一白,眼神瞬间涣散,心神几欲被这无穷尽的妄语拖入深渊。
就在此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在了他的眉心。
秦悟源面色冷峻,竟是直接咬破手腕,以自身精血在他额前迅速画下一道古朴的“禁妄符”。
鲜血烙印其上,散发出煌煌金光,瞬间将所有侵蚀心神的低语隔绝在外。
“记住你是谁。”
秦悟源沉声道。
林昭一个激灵,眼神恢复清明,背心却已被冷汗浸透。
“唳!”
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回廊,小红尾周身燃起熊熊凰炎,化作一颗炽烈的火瞳悬浮于前方。
它看穿了这声音的本质,那并非真正的生灵,而是由谎言凝聚成的虚假声源。
凰炎如利剑般激射而出,精准地灼烧在一处口器浮雕之上。
“滋啦——”
那张嘴在火焰中扭曲、融化,发出刺耳的尖啸。
与此同时,整条通道剧烈震动,被毁掉的声源对应的那一段石壁轰然崩塌,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
前路已断,但他们必须前进。
小红尾不断以凰炎开道,每摧毁一个虚假声源,这条诡异的回廊便崩塌一段,仿佛他们在一条正在被自己亲手毁灭的道路上狂奔。
深入百里之后,前方那扭曲的血线猛然扩张,三人冲出狭窄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腔体,形态酷似某种巨兽的胃囊。
四壁并非岩石,而是蠕动不止的血肉,上面布满了蛛网般跳动的粗大血管。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根血管的末端,都连接着一颗悬浮在空中的人头颅。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
这些头颅双目紧闭,嘴唇却在不断开合,进行着无声的诵念。
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恐惧,有的怀疑,有的犹豫,有的绝望。
一股由纯粹负面情绪构成的力量,正从他们身上被源源不断地抽取出来,汇入那些血管,最终滋养着整个腔体。
镜碑光芒大放,映照出此地的真相:此乃“万谎母巢”,言魇尊真正的核心。
他将十万被他蛊惑的流民的怀疑、恐惧、犹豫炼化成了无形的“疑念丝”,以此为基础,编织成了属于自己的经络与巢穴。
镜碑上的文字带着一丝凝重:“只要世间尚存一丝不信,一丝疑惧,他便不死不灭。”
“所以他不怕钟响。”
秦悟源他等着九域众生因为希望一次次落空,而再次陷入更深的绝望与怀疑。
那将是他最丰盛的食粮。
强攻无用,只要人心的疑念不绝,这里便能无限重生。
秦悟源收起了杀意,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没有再让小红尾攻击,而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一片泛着灰白光泽的舌骨残片。
这是他从早已化为废墟的静语村带回的唯一遗物,那里的人们曾因一句真话而被屠戮殆尽。
他将自己的精血滴在舌骨之上,那残片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阵微弱的悲鸣。
秦悟源没有犹豫,屈指一弹,将这枚浸染了他意志与鲜血的舌骨,抛入了母巢的正中央。
刹那间,风云突变!
所有悬浮的头颅齐刷刷地转了过来,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空洞的眼眶齐齐锁定在秦悟源身上。
下一刻,万千道或尖锐、或沙哑、或稚嫩的声音汇聚成一句直击灵魂的质问: “你也曾骗自己活着有意义吗?”
心神剧震,连坚不可摧的镜碑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是最根本的拷问,是对一个生灵存在价值的终极否定。
然而,秦悟源却在这万声齐问中,放声大笑。
“是,我骗过自己!”
他的笑声充满了坦然与不羁,“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我骗自己说明天会好,骗自己说仇恨能支撑一切,骗自己说活着总有意义!但,”
他笑声一收,眼神锐利如刀,“我今日所行,无需向任何人证明其意义!”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举起太初枪,毫不犹豫地贯穿了自己的左掌!
剧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却让他的意志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以这撕心裂肺的痛楚,强行终止了所有侵入心神的妄念。
鲜血顺着枪尖汩汩流下,他将枪尖狠狠插入脚下的血肉地面,以血为墨,以枪为笔,开始书写!
他写下的第一个名字——“林昭”。
轰!
一个头颅应声炸裂,连接它的疑念丝寸寸断裂!
他写下第二个名字——“小红尾”。
又一个头颅爆开!
他继续写着,“护界灵纹”、“陈烬”……每一个他所铭记的,曾为守护这片光明而战,甚至为此赴死者的名字。
他写下的不是文字,是信念!
是真实存在过的羁绊与牺牲!
这是对“虚无”与“谎言”最响亮的反击!
每写下一个名字,便有成百上千的头颅炸裂,整座万谎母巢开始剧烈地颤抖、萎缩,那些由疑念丝构成的血管纷纷枯萎、断裂。
就在母巢即将彻底崩解的最后一刻,中央的血肉猛地隆起,一道扭曲的残魂嘶吼着冲天而起,正是言魇尊!
“你赢不了虚无!真实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
他发出最后的诅咒。
秦悟源猛地拔出太初枪,纵身跃起,枪锋撕裂虚无,直取言魇尊那张仍在喷吐恶毒谎言的嘴!
“你说尽谎言,可敢听一句真话?”
一声爆喝,如平地惊雷!
枪尖精准无误地贯穿了言魇尊残魂的咽喉,将他死死钉在了即将崩塌的腔体岩壁之上!
言魇尊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秦悟源。
秦悟源没有给他机会,他闭上双眼,引动了与北境主钟台那冥冥中的联系,将自身全部的意志与信念,化作一声源自灵魂的震荡。
这一声钟鸣,并非实体之音,而是纯粹的“愿力震荡”!
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涟漪猛然爆发。
整条苟延残喘的万谎经脉,在这股纯粹的“愿力”面前,仿佛遇到了世间最猛烈的剧毒,发出了最后的痉挛,继而从末端开始,轰然自燃,化为飞灰!
言魇尊在信念的烈焰中哀嚎,他的身躯寸寸消散。
在彻底化为虚无之前,他只听见一句清晰无比的低语,印入了他即将泯灭的魂魄。
“从此以后,没人需要靠谎言活下去。”
万谎母巢彻底崩解,巨大的地下空洞开始塌陷。
然而,就在这毁灭的瞬间,一股新生之力却在遥远的北方悄然诞生。
北境那座擎天撼地的主钟台底部,在原本三足鼎立的基座旁,无数细碎的银色光叶凭空凝聚,缓缓勾勒出第四块基座的轮廓。
那每一片银叶,都仿佛承载着一个从谎言中挣脱出来后,重新燃起的新生之愿。
地底深处,秦悟源感到脚下的塌陷之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和而强大的牵引力将他缓缓托起,向上升去。
那股力量并非来自脚下崩塌的巢穴,而是源自遥远的北方,带着一种古老而庄严的召唤。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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