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似乎有什麽东西,在等着他。 北境主钟楼,寒风刺骨。
秦悟源的眼神,冷冽如冰。
他转身面向我,此刻的我,不再是「开言者」,而是「守灯人」。
我的心口,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地击中,一阵剧痛,银叶嵌入我的心口。
这感觉……像是要我与「愿望之网」融为一体?
「若我三月未归,你便每日登台,以己愿补天缺。」
三个月……他的离开,带走了守护,留下的,是更重的责任。
「您要去哪?」
我忍不住问。
他轻声回答:「去问一个母亲,为何要把孩子丢在门口。」
话语落下,他转身,衣袍猎猎,步入风雪之中。
消失在风雪之中。 秦悟源离去後的第七日。
银叶草,枯萎了,变成黑色的藤蔓,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土地。
这景象,让人心里发寒。
那些努力建立起来的秩序,那些重新苏醒的希望,彷佛都要被吞噬殆尽。
人们再次沉默,心底的愿望,似乎也消失了。
林昭率众前往。 我必须站出来。我现在是「守灯人」。
黑色的藤蔓蔓延,很快,我看到了源头:妄念结晶。
它闪烁着,模拟着真实愿望的信号,引诱着、迷惑着。
我召唤小红尾攻击,但是没用!
它的火焰,竟然被那东西吸收了。
这根本不是靠蛮力就能解决的。
镜碑,显现出秦悟源的身影,是在一片焦土之上。
他,种下了第一枚银叶。
我明白了!
不是用力量压服虚假……是要让更多人相信真实。
这才是根本。
我下令,不是去战斗,而是安静地坐着,回忆。
让老人回忆他与妻子做的粥,让孩子回忆母亲的歌声,让士兵回忆与战友一同守卫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暖的、美好的、真实的记忆。
每说一句,手中银叶便亮一分。 记忆,就是我们的力量。
光轮,升起。
黑色的藤蔓,发出痛苦的尖叫,正在退缩。
我对着那结晶,怒吼:「你们吞噬言语,可听过真心说话的声音?!」
光芒爆发。妄念结晶碎裂。
十七处钟基同步轻震。
成功了!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我坐在钟楼顶端,平静地呼吸着。
小红尾飞到我身边,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他越走越深……连我的感应都在变弱。」
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吗?
镜碑上,浮现着几个字:
【道归之处,非生非死】。
是什麽意思?
死亡?
还是更加可怕的事情?
小红尾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师,你到底想让我们成为什麽样的‘替代’?」
替代?
这究竟意味着什麽?
荒古禁区最深处——归墟断崖之下。
秦悟源,来到了这里。
白骨铺成的阶梯,通往黑暗的深渊。
一座漂浮的青铜巨门。
门上的符文,与他手中的太初石,完全吻合。
他抬手,触碰到门扉。
淡淡血香,伴随着心跳。
这门……是活的!
太初石,自动飞出,敲击大门三次。
沉默……
接着,一声极轻的叹息,如同母亲唤儿归家。
刻在大门侧面的文字显现:
【进来吧,钥匙的孩子……这一关,我替你守了万年】。
【门内世界】
秦悟源跨过青铜巨门,眼前并非殿堂…… 风雪扑面,利如刀割。
秦悟源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白,落在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眼神深邃如渊。
他没有回头,但身后那道年轻而炙热的视线,他感受得一清二楚。
北境主钟台之上,那尊由万民愿力凝结的巨钟虚影,已经凝实了七成有余,钟身上流淌着银色的光辉,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河。 秦悟源静立良久,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因他的沉默而凝固。
“林昭。”
他终于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少年一个激灵,上前一步:“老师。”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开言者’。”
秦悟源缓缓转过身,深灰色的眼眸里映着钟影,也映着林昭那张错愕的脸,“从今日起,你是‘守灯人’。”
守灯人?
林昭心中巨震,开言者引导众生开口许愿,是愿网的开拓者;
而守灯人,在古老的传说中,是当愿网面临熄灭之危时,以身饲火,燃烧自己延续希望的最后防线!
不等他发问,秦悟源抬手,掌心赫然托着一片与众不同的银叶。
那叶片不过拇指大小,却仿佛融合了镜碑最核心的微光,银辉流转间,隐约可见无数细如发丝的符文生灭。
他一步踏前,在林昭惊愕的注视下,将这片冰冷而灼热的银叶,干脆利落地按入了他的心口!
“唔!”
林昭只觉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瞬间贯穿全身,那片银叶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胸膛内生根发芽,与他的心跳、他的血脉紧密相连。
镜碑的微光顺着叶脉,融入他的四肢百骸,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使命感压在了他的肩上。
“愿网不可断。”
秦悟源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此叶为信标,亦是枷锁。若我三月未归,你便每日登临此台,以己愿为薪,补天之缺。记住,是你的愿,不是众生之愿。”
三月未归?
林昭强忍着心口的异样,颤声问道:“老师……您要去哪?”
秦悟源的目光越过他,投向了风雪更深处的荒古禁区,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似是嘲弄,又似是悲悯。
“去问一个母亲,”
他说,“为何要把自己的孩子,丢在家门口。”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转身,宽大的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没有丝毫留恋,一步步踏入那片吞噬一切光明的风雪之中,身影很快便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钟台上,只留下心口灼痛、满心震撼的林昭,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
秦悟源离去的第七日,灾厄骤临。
东荒十七座村落,一夜之间,赖以为生的银叶草尽数枯萎,原本流淌着光辉的银色叶片,转为一种令人心悸的漆黑。
更可怕的是,枯萎的草地里钻出了无数黑色藤蔓,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屋舍,封锁了道路,所过之处,村民们再度陷入了那种万念俱灰的沉默,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伪愿潮!”
收到消息的林昭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立刻率领着小红尾及一众核心“开言者”赶赴现场。
眼前的景象比传闻中更加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虚假、扭曲的愿力波动,它在模拟真实的愿力,像一张伪造的渔网,试图从真正的愿网上窃取力量。
“根源在地下!”
小红尾的鼻子在空中嗅了嗅,随即指向村落中央的一片废墟。
众人合力掘开焦土,很快,一枚人头大小、通体漆黑的不规则晶体暴露在眼前。
它仿佛一颗跳动着的邪恶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四周的黑色藤蔓愈发粗壮,村民脸上的死寂也更深一分。
“妄念结晶!”
林昭认出了这东西。
这是由被遗弃的、充满怨毒的“妄念”聚集而成的邪物,是愿网天然的死敌。
“我来烧了它!”
小红尾娇喝一声,张口便是一股灼热的凰炎。
赤金色的火焰如怒龙般扑向结晶,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妄念结晶非但没有被焚毁,反而像是饕餮巨兽般,将凰炎一口吞下,表面的黑光竟更盛三分,甚至分化出一股黑色的火焰,反扑向小红尾!
“小心!”
林昭瞳孔骤缩,一把将小红尾拉到身后。
就在这危急时刻,他心口的那片银叶突然发烫,一道来自镜碑的微光破空而至,精准地投射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
光影变幻,一幅画面缓缓展开—— 那是在一片被战火焚烧殆尽的焦土之上,年轻的秦悟源衣衫褴褛,浑身浴血,正小心翼翼地将第一株银叶草的种子,埋入龟裂的大地。
他没有动用任何惊天动地的力量,只是像个最朴素的农夫,用混着血的手指,将种子轻轻盖好,然后低声对它说:“活下去,记住这里发生过的一切,然后……告诉未来的人。”
画面消散,林昭却如遭雷击,怔立当场。
他懂了。
“不是用力量去压服虚假……”
他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而是要用更多、更真实的‘相信’,去淹没它!”
他猛地转身,对身后惊疑不定的众人下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所有人都过来,围着这片废墟坐下!”
众人不解,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依言而行。
“现在,”林昭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个人,讲述一段你生命中,最不愿遗忘的记忆。无论大小,无论悲喜,只要是你真心想要留住的瞬间!”
起初是一片沉默,但很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抖着开口:“我……我想我老伴儿。她走之前,给我熬的最后一碗米粥,又香又糯……”
他话音未落,手中那片作为身份标识的银叶,竟“嗡”的一声,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一个失去母亲的孩童,带着哭腔说:“我想妈妈……她哼的摇篮曲,我想再听一次……”
他手中的银叶,也亮了。
一名断了臂的士兵,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断臂处:“我想我的兄弟,他为我挡下了那一刀,只对我说,‘活下去,替我看看天下太平的样子’……”
他的银叶,光芒大盛!
一人开口,百人响应,千人共鸣。
关于亲情的、关于爱情的、关于战友之情的……无数或温暖、或悲壮、或微小的记忆,从人们口中汇聚成言语的洪流。
每一段真情流露的讲述,都让一枚银叶亮起一分。
当千人之声汇聚在一起时,那微光不再微弱,而是冲天而起,在废墟上空形成一个巨大而温暖的光轮!
“滋啦——”
光轮之下,那些嚣张的黑色藤蔓仿佛遇到了世间最炽烈的烈阳,发出凄厉的尖叫,疯狂地向地下退缩。
就是现在!
林昭踏步上前,迎着妄念结晶散发的刺骨寒意,从怀中取出自己最后一片普通的银叶。
他没有催动任何强大的力量,只是将自己对老师的担忧、对同伴的守护、对未来的期盼,尽数灌注其中。
而后,他将这片承载着他此刻“真心”的银叶,狠狠插入妄念结晶的核心!
“你们吞噬言语,靠虚假而生,”
他的声音响彻四野,如同洪钟大吕,“可曾听过,真心说话的声音?!”
轰——!
妄念结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轰然炸裂!
无数黑气被那巨大的光轮瞬间净化,消散于无形。
随着结晶的破碎,整个东荒的十七处钟基,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清越的轻震,与北境主钟台遥相呼应。
危机,解除。
夜深人静,小红尾化为一名红衣少女,悄然立于北境主钟台的顶端。
她眺望着荒古禁区的方向,精致的眉毛紧紧蹙起,低声自语:
“他越走越深了……连我和他之间的血脉感应,都在飞速变弱。”
她身旁的镜碑,碑面光华流转,缓缓浮现出一行冰冷的古字:
【道归之处,非生非死】。
小红尾心头一沉,回头看向下方。
林昭并没有休息,而是正在指导众人如何通过冥想,将自己的“真忆”与银叶建立更深的联系。
他已经有了领袖的模样。
“老师,”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担忧,“你到底,想让我们成为什么样的‘替代品’?”
与此同时,荒古禁区最深处,归墟断崖之下。
这里是连光都无法抵达的深渊,秦悟源独自一人,站在一座完全由森森白骨铺就的环形阶梯前。
阶梯盘旋而上,尽头,是一扇高达百丈、悬浮在虚空中的青铜巨门。
门上铭刻着无数繁复的纹路,竟与他颈间的太初石上的神文完全吻合。
他伸出手,指尖缓缓触碰到冰冷的门扉。
一股极淡的血腥香气从门缝中渗出,紧接着,一个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
仿佛从门后传来,也仿佛从万古之前传来。
就在此刻,他颈间那块一直温润如玉的太初石,突然变得滚烫,自行脱离了他的皮肤,漂浮到他面前。
它在空中轻轻一晃,而后,对着青铜巨门,发出了清脆的叩击。
三声之后,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传来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那声音里没有威严,没有审判,只有一种跨越了无尽时光的疲惫与温柔,如同……一位母亲,在轻唤晚归的孩儿。
紧接着,巨门旁边的虚空中,一行新的石碑文字缓缓浮现,每一个字都带着岁月洪荒的气息:
【进来吧,钥匙的孩子……】
【这一关,我已替你守了万年。】
秦悟源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凝视着那行字,又看了看缓缓洞开一条缝隙、透出非光非暗的混沌微光的巨门。
他知道,门后就是他此行的答案,是他追寻了半生的源头。
没有任何犹豫,他抬起脚,迈过了那道分隔了两个世界的门槛。
跨入门内的一瞬间,刺骨的寒意与灼热的神性同时包裹了他,眼前的景象并非想象中的恢弘殿堂,也非恐怖炼狱。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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