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早上醒来,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小本子还在。
她翻了个身,听见外头扫地的声音。小丫鬟在院子里轻轻扫着落叶,没说话。
书诗站在廊下看登记簿,一页页翻完,最后合上。
她对旁边婆子说:“西角门守了一夜,辛苦了。撤了吧。”
婆子应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书诗转身进屋,轻手轻脚掀开帘子:“主子醒了?”
沈悦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芝麻卷蒸好了吗?”
“刚出锅,热着呢。”
“拿进来。”
书诗端着碟子进来,上面盖着白布。揭开,三块芝麻卷整整齐齐躺着,表面还冒着热气。
沈悦接过一块,咬了一口。酥皮脆,馅儿甜,温度刚好。
她点点头:“甜度正好。”
书诗笑了:“您昨儿说想吃,我让厨房今早特地多加了半勺糖。”
沈悦没说话,又咬了一口。吃完把渣子拍了拍,顺手把碟子推到一边。
外头知意走进来,脚步很轻:“昨晚没人再送东西进来。”
沈悦嗯了一声:“我知道。”
知意顿了顿:“苏家那边……也没动静。”
“不奇怪。”沈悦说,“现在他们自顾不暇。”
屋里安静了一下。
墨情从药房过来,手里端着个碗:“主子,新熬的薄荷酸梅汤,防暑的。”
沈悦接过碗,喝了一大口。凉的,酸中带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人都松快了。
她笑:“你这是怕我夜里睡不着,又去摸步摇?”
墨情摇头:“那步摇您摸了也没用,该睡还是得靠这汤。”
沈悦、书诗、墨情和知意都笑了。
诗画从账房回来,手里抱着一叠册子,眉头皱着。
沈悦看见了:“怎么了?”
诗画犹豫了一下:“侯府那边,上个月的嫁妆利息还没到账。”
沈悦喝了口汤,慢悠悠说:“天热,别出门。”
诗画愣住:“可这钱……”
“我说了,别出门。”沈悦放下碗,“等秋凉了再说。”
诗画张了张嘴,最后点头:“是。”
她转身要走,知意叫住她:“账本给我一份副本,我让人查查到底卡在哪。”
诗画停下:“你有门路?”
知意笑笑:“东城米铺的掌柜是我表舅,他常和侯府管事喝酒。”
诗画把册子递过去:“那你帮我盯着。”
知意接过,收进袖子里。
沈悦靠在软榻上,看着她们忙来忙去,一句话没说,嘴角却翘了翘。
中午太阳大,院子里没人走动。
沈悦睡了会儿午觉,醒来时看见书诗在教新来的小丫鬟行礼。
“手抬高点,腰弯下去,别像根木头。”
小丫鬟哆嗦着照做。
沈悦看了两眼,喊:“书诗。”
书诗赶紧过来:“主子?”
“明天我想吃桂花糕。”
“已经备了,晚膳后就能蒸。”
“好。”
她又躺回去,闭上眼。
下午风有点闷,蝉叫得人心烦。
知意坐在回廊底下,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看。看完塞进袖子,起身往药房走。
墨情正在分拣药材,抬头问:“有消息?”
知意点头:“苏家田产被封了三个庄子,北城两家铺子也关了。”
墨情手一顿:“动静不小。”
“秦淮出手从来不留余地。”知意说,“现在就看苏父撑不撑得住。”
墨情低头继续干活:“主子说了,不急。”
“她当然不急。”知意笑了,“她在等别人急。”
两人没再说话。
傍晚前,秦淮回来了。
他进厅的时候,沈悦正啃鸡腿。
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一碗绿豆粥,还有半盘没吃完的芝麻卷。
秦淮坐下,侍从端来一碗饭。
他夹了口菜,看着沈悦:“你倒会借刀杀人。”
沈悦咽下嘴里的肉,头也不抬:“有王爷在,我何必动手?”
秦淮哼了一声,但没反驳。
他夹了一筷子清炒豆苗放进她碗里:“明日宫宴,不必出席。”
沈悦点点头:“我不想去。”
“皇后派人来问过。”
“我说病了。”
秦淮看了她一眼:“真病了?”
“没有。”沈悦笑,“但我可以装病。”
秦淮没说话,低头吃饭。
沈悦吃完最后一口,擦了擦嘴:“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出力。”
秦淮抬眼。
“我把胭脂盒子给他了。”她说,“剩下的,都是他干的。”
秦淮停顿一秒,然后说:“你做得对。”
沈悦歪头看他:“你不觉得我太懒?”
“你要是勤快,我才要担心。”他说,“勤快的人,总想争。”
沈悦笑了:“我不想争。我只想吃好睡好。”
秦淮看着她,眼神很淡,但没冷意。
他放下筷子:“你放心。外面的事,我来。”
沈悦点头:“我知道。”
两人没再说话。
饭后,沈悦回房。
墨情端来一碗安神茶:“今晚加了百合,助眠。”
沈悦接过喝了,把碗放在床边小几上。
她脱了鞋爬上床,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小本子,翻开一页。
还是空白。
她合上,塞回去。
躺下,拉过薄被盖住肚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书诗。
“主子睡了吗?”她小声问。
墨情在外面答:“刚躺下。”
“别吵她。”书诗说,“让她好好歇着。”
脚步声远了。
沈悦闭着眼,手指在被子上轻轻划了一下。
像记账。
又像打了个勾。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
窗外月光照进来一小片,落在地毯上。
她没看。
也没动。
只是把脚往暖和的地方缩了缩。
第二天一早,小丫鬟进来打扫。
发现门缝底下什么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拿起扫帚开始干活。
书诗来了,问:“昨晚有没有异常?”
小丫鬟摇头:“没人来,也没东西塞进来。”
书诗点头,走到西角门看了看。
门开着,两个粗使婆子在门口晒太阳聊天。
她走过去:“以后不用守了,按正常轮值就行。”
婆子们应了。
书诗回内院,路过厨房时停了一下。
厨娘正端出一笼刚蒸好的芝麻卷,香气扑鼻。
她拿了一个尝了尝,点头:“火候刚好。”
回到沈悦房外,她轻声说:“主子,早点准备好了。”
屋里没声音。
书诗掀开帘子,看见沈悦还躺着,呼吸均匀。
她没叫醒,退了出来。
诗画在账房整理昨日的收支,一笔笔核对。
知意进来,把一张纸条递给她:“东城米铺传来的消息,侯府那笔钱压在账房副管手里,说是主母不让放。”
诗画冷笑:“谁的主母?我和离的时候,顾言洲连个通房都没留下。”
知意收起纸条:“要不要我去会会那个副管?”
“先等等。”诗画说,“等苏家彻底倒了再动手。”
知意点头:“也好。现在闹大了,容易引人注意。”
两人走出账房,碰见墨情。
墨情问:“主子起床了吗?”
“还没。”知意说,“让她多睡会儿。”
墨情嗯了一声:“我刚配了新的驱蚊香,晚上点一支。”
三人各自散了。
日头升高,阳光洒满院子。
沈悦终于醒了。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喊:“书诗。”
书诗立刻进来:“主子?”
“芝麻卷呢?”
“在桌上,刚热过。”
沈悦下床,走过去拿起一块就吃。
咬了一口,说:“今天比昨天甜一点。”
书诗笑:“我让厨房多加了半勺蜂蜜。”
沈悦吃完,擦擦手:“我要去檐下坐着。”
“我去搬椅子。”
“不用。”沈悦说,“我自己走。”
她走出房门,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她在檐下坐下,看着院子里的花。
风吹过来,树叶沙沙响。
她眯起眼,打了个哈欠。书诗站在旁边,不敢出声。直到沈悦忽然开口:“我可以多吃半块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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