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旗猛地挥下!
刹那间,如同惊雷炸响海天!
“轰——!!!”
“轰——!!!”
“轰——!!!”
十二艘炮舰侧舷的弗朗机速射炮次第轰鸣,炮口喷吐出长长的炽热火舌,浓密的白色硝烟瞬间弥漫开来,几乎遮蔽了半边舰队。
巨大的后坐力让庞大的船身微微侧倾,海面被激起层层涟漪。
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划破长空,如同死亡的蜂群,精准地扑向数里之外的靶船。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和爆炸声接连响起!
木屑如同暴雨般迸射飞溅,那几艘可怜的靶船桅杆断裂,船板被撕成碎片,巨大的窟窿肉眼可见。
不过短短几次齐射的工夫,原本还勉强保持着船形的靶标,便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中,迅速倾覆。
带着满身的创伤与火焰,缓缓沉入冰冷的海水,只留下海面上漂浮的残骸和一圈圈仍在扩散的油污与涟漪。
海风将硝烟稍稍吹散,露出了依旧巍然列阵的炮舰舰队。
短暂的寂静之后,“镇海”号上,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天佑大盛!水师威武!”
水兵们激动地相拥,将领们抚掌大笑。
何明风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他知道,回京的时候到了。
……
待大沽事务基本理顺,何明风凯旋回京。
他并未急着向皇帝详细禀报,而是大张旗鼓地备了份“薄礼”,亲自前往怀王府拜见。
怀王府花厅内,气氛微妙。
怀王听闻何明风来访,心中已猜到七八分,脸色阴沉。
何明风却是一脸愤慨,见到怀王,立刻躬身行礼,语气沉痛又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殿下!下官此次奉旨前往大沽督办船政,竟查获一巨蠹马魁!”
“此獠不仅贪墨军资、贻误战机,罪大恶极,更可恨的是,他在伏法之前,竟敢当众狂吠,胡言乱语,攀扯殿下清誉,说什么是为殿下办事!”
“下官闻之,真是怒发冲冠!”
何明风抬起头,目光真诚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怀王,继续道:“殿下乃国之干臣,贤名播于四海,岂容此等小人污蔑?”
“下官当时便厉声呵斥,驳其妄言,并以雷霆手段将其正法,抄没其所有家产以充军用!”
“此举,一为严肃国法,二更是为了维护殿下之清誉啊!”
“绝不能让此等宵小之辈,坏了殿下在朝野上下、军民心中的贤德之名!下官自作主张,特来向殿下禀明,望殿下明鉴!”
何明风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冠冕堂皇。
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怀王,堵得怀王哑口无言。
怀王坐在主位上,胸口剧烈起伏,手指死死抠着紫檀木椅的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他心中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刻将何明风碎尸万段!
马魁是他暗中布局、拖延水师建设的关键一环,如今人死了,财空了,线断了,自己私下勾连东瀛丰臣氏、企图牵制大盛水师的谋划也受到了影响。
可何明风偏偏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让他吃了这天大的哑巴亏,还有苦说不出!
他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何……何大人……真是……有心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丝。
何明风则仿佛毫无察觉,依旧一脸正气凛然的坦然,恭敬地告退。
转身离开怀王府时,他的嘴角,才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既然能干出这种事,自然就已经不怕得罪怀王了。
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
后宫中,气氛沉闷。
自从大盛与东瀛开战的消息传来,德川樱在宫中的日子便急转直下。
她所居住的地方仿佛成了一座美丽的牢笼。
往日里还算客气的宫人,如今眼神中充满了戒备,甚至隐隐的敌意。
窃窃私语如同无处不在的寒风,钻入她的耳中。
“就是她……故国正在和我们打仗呢……”
“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会不会是奸细……”
“陛下仁厚,还留着她,换做别的朝代,早就……”
就连膳食、用度,也隐隐被克扣、拖延。
德川樱穿着依旧华丽的宫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保持着作为贵族女子的仪态。
但日渐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深藏的忧郁,却掩饰不住她内心的煎熬。
这一日,捷报传入宫中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大盛水师竟然把十二艘商舰改成了新式炮舰,马上就要去援助高丽了!
这对她的故国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一种莫名的恐慌和从心里升起来。
德川樱感觉自己就像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来自两个方向的巨浪拍得粉碎。
就在德川樱心绪最为纷乱之际,一位她意想不到的访客来了。
竟然是静嫔郭萍。
郭萍一进门就挥退了左右侍从,寝殿内只剩下她与德川樱二人。
“妹妹近日,想必心中煎熬。”
郭萍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通透。
“你如今身处夹缝,进退两难。”
“在大盛,无论你如何谨小慎微,出身便决定了你永远是‘异类’,是潜在的‘敌人’,宫人侧目,流言如刀。”
“而在你的故国东瀛……”郭萍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德川樱:“那些执意掀起战端的丰臣氏权贵,可曾有一丝一毫考虑过你这位远嫁女子的死活?”
“他们将你送来,或许本就存了借此牵制或麻痹大盛的心思,如今战端一开,你便成了一枚弃子,生死荣辱,与他们何干?”
德川樱身躯微颤,郭萍的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最深的隐痛。
德川樱想起离开故国时,家族长辈那复杂难言的眼神,想起丰臣氏那些将领傲慢狂妄的姿态……
是的,他们从未真正在乎过她的命运。
郭萍继续道:“长此以往,无论两国胜负如何,妹妹你的结局,恐怕都难逃红颜枯骨,埋香异乡。”
“在这深宫之中,悄无声息地凋零,便是最终归宿。”
德川樱的脸色愈发苍白,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但是,”郭萍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妹妹并非没有出路。”
“你与那些纯粹被当做礼物的女子不同,你出身德川家,自幼耳濡目染,对东瀛内部政局、派系纷争、乃至军情民情,必有了解。”
“这便是你独一无二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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