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道:“ 陛下明鉴,此症如风中之烛,焰苗飘忽不定。娘娘脉象弦细而乱,如珠走盘,乃是肝气郁结、痰迷心窍之象。肝主疏泄,郁结则化火,火灼津液为痰,这痰浊上蒙了心窍,便如同给明镜蒙上了尘埃,使得神志昏蒙,言行癫狂。故而娘娘时而清醒,是因心神偶有片刻清明;时而糊涂,便是那痰浊再度上涌之时。其清醒时,对失子之痛感知愈深,则悲恸愈甚,反而又会加重病情,形成恶性循环。”
李昭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朕问你可有治法?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还朕一个完完整整的豆蔻。”
太医再次叩首,颤声道:“ 微臣定当竭尽所能,肝脑涂地,当务之急,需双管齐下。 其一,治标,微臣即刻拟方,以琥珀、朱砂镇惊安神,定其魂魄;用石菖蒲、远志化痰开窍,清其神智;佐以柴胡、郁金疏解肝郁,平息内火。先让娘娘能安睡,止住这癫狂之态。”
太医顿了顿接着陈述道:“其二,治本,此症根源在于“悲”与“惊”。药石之外,更需静养。环境需绝对安宁,切忌再受任何刺激。若能……”
太医迟疑了一下,用眼神偷瞄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他见皇上面无表情的听着。
他才接着道:“若能再有至亲之人温言抚慰,以温情徐徐化其心中坚冰,慢慢引导,或可唤回离散之神魂。此乃心病,非一日之功,需如春风化雨,滴水穿石,万急不得。”
太医言罢!深深伏地,不敢抬头,等待皇帝的裁决。
殿内只剩下豆蔻断续的、破碎的呓语和烛火噼啪的轻响。
李昭仰起脸看着天花板,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舒展开来。
虽然他有时很讨厌豆蔻,可在帘幔内豆蔻也曾带给他过诸多欢愉。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李昭也是有着一些感情的。
故而豆蔻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也是很痛心的。
李昭突然指着太医的鼻子,横眉道:“不管如何朕要你医治好林婉嫔的病,否则朕要你的脑袋。”
太医用衣袖擦拭着冷汗,连连点头称是。
李昭离开北角阁,信步来到凤仪宫。
凤仪宫内茶香四溢,皇后成语竹正执笔描摹一幅花鸟小品,仪态端庄宁静。
忽然太监通传皇上驾到,她唇角微扬,从容起身相迎。
李昭踏入殿内,目光首先便落在皇后身上。
皇上对皇后的感情最深,每每有想说心里话之时,他便会独自来到凤仪宫,和皇后聊聊。
为了单独和皇后聊天,就连常伴君侧的苏玉瑶他都很少带上。
李昭伸手搀住成语竹的双手,眸子里透出一股深情。
他温声道:“梓童今日气色甚好!”
然而他视线微转,却见一旁坐着一位素雅女子,他一怔,哦!正是他几乎遗忘的皇贵妃魏流苏。
皇贵妃魏流苏显然也未料到皇上会突然驾临,手脚和脸色略显惊慌,急忙起身行礼,低垂的眼睫掩去一丝慌乱。
魏流苏语气轻柔的道:“臣妾魏流苏参见皇上。”
李昭略一颔首,心中却泛起些许波澜。
选妃那日的情景不由浮现眼前,而近日眼前的魏流苏与当时判若两人。
那时她穿着不合身份的艳丽宫装,珠翠堆砌,举止拘谨怯懦,在众多秀女中毫不起眼。
若非为了安抚她的父亲兵部尚书魏隶征,李昭绝不会点她入宫,甚至破格直接册封为皇贵妃。
册封后,也因那份不喜而从未召幸,几乎任她在宫中自生自灭。
可今日的她,只着一袭浅碧色常服,青丝轻绾,脂粉未施,却自有一股清丽气质,宛如一株空谷幽兰,安静地绽放在皇后雍容的牡丹之侧。
俨然魏流苏成了皇宫之中的一股清流,令李昭心里凉爽畅快不已。
李昭的眸子落在魏流苏身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他犹如自言自语的道:“魏流苏……”
人看着顺眼了,名字都觉得富有诗意起来。
魏流苏被皇上盯得束手无措,手里揉拧着绢帕,依然难掩尴尬。
皇后成语竹笑着打圆场,笑呵呵的道:“皇上来得正好,流苏妹妹正陪臣妾说话解闷呢!方才我们还在说御花园那株新开的牡丹来着。”
李昭收回眼神,顺势坐下。
“哦?你们姐妹确实都是爱花之人,那株牡丹确实稀罕。”
李昭顿了顿道:“记得当初朕初见梓童就是在大将军府的后花园,皇后爱花之心可见一斑,养花更是没得说。”
成语竹淡淡一笑道:“陛下盛誉了。”
李昭点点头目光转向魏流苏,语气平淡无波。
“皇贵妃也懂赏牡丹?”
魏流苏依旧垂着眼帘,声音却清晰柔和。
“臣妾愚钝,不敢说懂。只是觉得那梅颜色清奇,风骨傲然,开的娇艳,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尤为独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皇后成语竹接口道:“妹妹过谦了。方才你品评牡丹姿‘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可不是俗人能道的意境。”
她说着,亲自为李昭斟了杯热茶。
“皇上尝尝今春新进的云雾。”
李昭接过茶盏,瞥见魏流苏端坐的姿态,背脊挺直,肩颈线条优美,自有一份不同于寻常闺秀的洒脱。
他依稀记起先皇似乎提过,兵部尚书魏隶征曾文官挂武职。
魏家这位千金也自幼随父在军营,并非寻常深闺女子。
李昭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道:“皇贵妃曾跟随你父亲多年驻扎西北,朕听闻,西北苦寒,少见牡丹?”
李昭破例多问了一句,想印证自己的猜测。
魏流苏这才微微抬眼,目光迅速掠过皇帝又垂下。
“回皇上,西北确实少牡丹。多见的是红柳与胡杨,风沙一起,莽莽苍苍,别是一番壮阔景象。牡丹花精致,需静心品赏,与边塞风光迥异。”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抱怨,只有平实的叙述,甚至带着一丝对西北的怀念。
三人就这样,由牡丹花谈到各地风物,又偶尔涉及诗词书画。
李昭发现,魏流苏话虽不多,但每每开口,必有见地,引经据典也信手拈来,并非他原先想象中的只懂骑射的粗陋将门之女。
成语竹的态度也明显与她亲厚,言语间多有维护和赞赏。
约莫一炷香后,魏流苏适时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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