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流苏十分得体的,恭恭敬敬的施礼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不便再多打扰,先行告退。”
李昭看着她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去的背影,裙裾微动,步履轻盈而稳当,与他记忆中选妃时那笨拙沉重的步伐完全不同。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皇后观察着皇帝的神色,轻声开口道:“流苏妹妹性子静,但心地纯善,时常来陪臣妾说话写字。她的书法,极有风骨,倒不像女儿家的笔触。”
李昭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抿了一口,目光仍望着殿门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一抹碧色身影。
他心中那份因政治联姻而起的芥蒂和厌恶,在方才那片刻宁静的交谈中,竟不知不觉淡去了许多。
“嗯!”
李昭淡淡应了一声,似是随意地说道:“与选妃那日,大不相同。”
成语竹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只重新拿起画笔,蘸了点朱砂,为画中鸟儿添上一抹亮色。
李昭却有些心不在焉了,他想起方才魏流苏谈及西北大漠时,那双偶尔抬起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光亮,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后宫嫔妃眼中见过的、类似于向往和自由的神采。
他放下茶盏,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或许,他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位被他冷落已久的皇贵妃了。
至少,她并非他原先所以为的那样乏味无趣。
这个念头,悄然在他心中生了根。
李昭念头一转想起了疯癫的豆蔻,他不禁眉头紧蹙。
皇后转身,见皇帝眉间凝着愁云,便知他心中有事。她轻轻摆手,屏退了左右宫女。
“皇上今日似乎心事重重。”
成语竹温声道,手中的团扇微微摇动,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香。
李昭叹了口气,在紫檀木榻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
“今日陈三石来禀林婉嫔豆蔻疯疯癫癫,朕去看过,她果然精神错乱。”
皇后的手微微一顿,团扇在空中停滞片刻。
殿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的声音,窗外几只归巢的乌鸦掠过,留下几声凄凉的啼鸣。
“豆蔻失去龙嗣已有一月有余了吧?的确对她打击不小,她还未从阴影中走出,也属正常,只是皇上说她疯癫,这……”
成语竹轻声道,目光垂落。
李昭的眼神暗了暗,叹息一声道:“是啊!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如何受得了。”
这句话像一枚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皇后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微风吹打着琉璃瓦,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种不祥的寂静中,直到永和宫传来噩耗。
成语竹斟酌着词句,既不能显得冷漠,也不能过度触动皇帝的伤感。
“林婉嫔年纪尚轻,皇上不必过于忧心,养好身子还会有的。”
李昭却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
“不只是为此,朕今日才知道,她宫中下人怠慢,太医院派人诊视也不及时。若不是陈三石来禀报,朕还被蒙在鼓里,竟不知她已病得这样重。”
成语竹的指尖微微发冷。管理六宫本是她的职责,皇帝这话虽无责怪之意,却让她心下凛然。
成语竹起身行礼,一脸愧疚之色道:“是臣妾疏忽了,自当严查此事。”
李昭伸手虚扶一把,淡淡的道:“梓童不怪你,六宫事多,总有顾不全的时候。”
他停顿片刻,又道:“朕只是想起,刚失孩儿那些日子,她总是跪在佛前祈祷,说愿折自己寿数换孩子来世安康,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话语在此处断裂,李昭的目光投向渐渐暗下去的窗外,仿佛在暮色中寻找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成语竹沉默着,她记得婉嫔从前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婉嫔眉眼弯弯,笑起来有两颗小小的梨涡,最喜欢在御花园中扑蝶,裙裾飞扬如彩云。
而现在的婉嫔,据说整日抱着一个绣枕,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偶尔惊醒,便哭喊着说有人抢她的孩子。
李昭忽然开口,拉回了皇后的思绪。
“朕想,将婉嫔移到荣华宫休养,那里日照充足,景致也好,或许有利于病情,再派几个细心的嬷嬷照料。”
成语竹微微颔首,轻声道:“皇上圣明,臣妾明日就着手安排。”
她迟疑片刻,又道:“只是荣华宫距离龙祥宫较近,婉嫔如今神智不清,恐冲撞圣驾,臣妾以为皇上还是换一处较为妥当。”
皇帝打断她,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朕知道,但无碍,朕最近繁忙也无暇去看望。再者,梓童你还是好生安胎为妥,豆蔻的事你就不必管了,朕会交代苏尚宫去处理。”
这话说得决绝,但皇后听出了言外之意。皇帝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
一个疯癫的妃嫔,若在失控中做出什么举动,便是死罪。他这是在保护婉嫔。
皇后忽然发觉,不过三十出头的天子,眼角已有了细密的纹路。
“朕有时在想,是不是朕德行有亏,上天才降此惩罚。”
李昭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一缕清风拂过水面。
皇后心中一悸,急忙道:“皇上切莫如此想,皇上勤政爱民,夙夜在公,上天可鉴。婉嫔之事实属意外,与皇上无关。”
皇帝默然不语,只抬手揉了揉眉心。
那一刻,皇后恍惚觉得他不再是九五之尊,而只是一个疲惫的丈夫,一个伤心的父亲。
“朕该走了,梓童早些歇息吧!”
皇帝忽然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皇后起身相送,到殿门前时,皇帝忽然停步。
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的道:“梓童,在这深宫之中,朕能全然说说心里话的人,也就只有你和玉瑶了。”
成语竹愣在原地,望着皇上孤独的背影,待她回过神时,皇帝的仪仗已经远去了。
李昭回到勤政殿,心绪却仍不自觉地飘向方才凤仪宫中的那抹碧色身影。
他坐在书案前,随手拿起一份奏折,目光却并未聚焦。
尚宫苏玉瑶敏锐地察觉出皇上今日似有些心不在焉,她轻手轻脚地重新沏了杯热茶奉上。
苏玉瑶道:“皇上从凤仪宫回来,似乎心情颇佳?可是有什么喜事?”
李昭抬眼,接过茶盏,并未直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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