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栀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跳如擂鼓，脸颊滚烫，仿佛还能感受到厉战院中那石凳的冰凉和他沉默目光的余温。共食一块酥饼的亲密，他苍白脸色下隐藏的虚弱，以及最后那句“你吃”带来的悸动，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搅得她心绪不宁。
她深吸了好几口微凉的空气，才勉强平复了狂跳的心脏。担忧却如同藤蔓般悄悄缠绕上来——他的伤，肯定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碍”。那指尖的轻颤，那过于苍白的脸色，骗不了人。
可是，她能做什么？直接问？他那样冷硬的性子，定然不会说。送药？他本身就是侍卫统领，什么好药没有？或许……只能继续在饮食上多花些心思，做些温补滋养的吃食，悄悄帮他调理。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神。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外婆。
她转身进屋，外婆已经醒了，正靠着枕头，慈爱地看着她：“晚栀，忙完了？刚好像听到你出门了？”
“嗯，去……去隔壁送了点点心。”苏晚栀脸颊微红，含糊地带过，连忙端来温水给外婆漱口，“外婆，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我再给您盛碗粥？”
外婆笑着摇摇头：“刚醒，还不饿。你这孩子，别光顾着忙活我，自己也歇歇。”她拉着苏晚栀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晚栀啊，外婆睡了这么久，多亏了你……瞧你，都瘦了。隔壁……是住了什么人？瞧着像是个厚道人，还给你送药方。”
苏晚栀的心微微一紧，外婆虽然刚醒，心思却依旧细腻。她连忙道：“是一位姓厉的邻居，是……是镇上的镖师，人挺好的，就是话少了点。之前我偶然帮了他个小忙，他就记下了，听说您病了，特意找了药方来。”
她不敢多说厉战的身份，只能含糊其辞。外婆闻言，点了点头，叹道：“那是要好好谢谢人家。远亲不如近邻，有个照应总是好的。”
“嗯，我知道的，外婆。”苏晚栀乖巧应下，心中却想着，这份谢意，恐怕远不是几句感谢就能表达的。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栀的生活重心完全围绕着外婆和……隔壁的伤患。
她每天变着花样地用空间优化的食材为外婆调理。玉魄米粥、野莓蛋花汤、加入了参片和黄芪的药膳鸡汤……外婆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硬朗，脸色红润，甚至能在苏晚栀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在炕上活动活动手脚了。看着外婆一天天好起来，苏晚栀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同时，她给厉战准备的食盒也越发用心。除了常规的粥和点心，她开始尝试一些药膳。用空间优化的乌骨鸡，加入红枣、枸杞、当归，小火慢炖出浓香四溢的滋补汤；用玉魄米加入山药、茯苓熬健脾养胃的羹；甚至尝试着将少量安神的百合、莲子磨成粉，悄悄加入点心中。
她依旧每日傍晚将食盒放在他门口，偶尔会碰到他开门。他的脸色似乎依旧苍白，但那种极力压抑的虚弱感似乎减轻了一些？每次接过食盒时，他依旧沉默，但苏晚栀总觉得，他那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变长了一点点？甚至有一次，他接过汤盅时，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蹭过了她的手指？那冰凉的触感一掠而过，却让苏晚栀如同过电般，心跳漏了好几拍。
他依旧惜字如金，最多不过“嗯”、“可”一两个字。但苏晚栀却从这种沉默的互动中，品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默契？仿佛两人之间，有了一条无形的、心照不宣的纽带。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满小院。外婆的精神头格外好，靠在窗边的炕上，看着苏晚栀在院子里喂那两只越发肥硕的大白鹅。
“晚栀，今儿天好，扶外婆到门口坐坐，晒晒太阳吧？”外婆轻声提议道，眼中带着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苏晚栀看了看外面暖融融的阳光，又看了看外婆期盼的眼神，心中一动。外婆卧床太久，确实需要见见阳光，呼吸下新鲜空气。她连忙答应：“好！外婆您等等，我扶您慢慢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外婆扶下炕，搀着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屋门口。搬了把旧竹椅放在门槛内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垫上软垫，让外婆舒舒服服地坐下。
温暖的阳光瞬间包裹住外婆，她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脸上露出了满足而安详的笑容：“真好……太阳真暖和……”
苏晚栀蹲在外婆身边，拿着梳子，轻轻地为外婆梳理着花白的头发，看着外婆享受阳光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宁静的幸福。
两只大白鹅在栅栏里“嘎嘎”地叫着，扑棱着翅膀。小院里弥漫着阳光、青草和淡淡的家禽气息，充满了平凡而真实的烟火气。
就在这时——
隔壁那扇院门，突然传来了“吱呀”一声轻响。
苏晚栀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扇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厉战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今天似乎没有出门，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常便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他的脸色在阳光下，依旧能看出些许苍白，但眼神似乎比前几日清明了一些。
他的目光，先是习惯性地扫过院子，然后……定格在了苏晚栀家屋门口。
定格在了……正坐在竹椅上晒太阳、苏晚栀蹲在一旁为她梳头的外婆身上。
苏晚栀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他看见外婆了！
外婆也注意到了隔壁的动静，有些好奇地抬眼望去。当看到门口那个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却莫名给人一种沉稳感觉的男子时，外婆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对着厉战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厉战显然没料到会看到这一幕。他的身形似乎……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在外婆慈祥温和的笑容上停顿了足足两三秒。
然后，在苏晚栀紧张的目光中，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关门或者移开视线。
而是……对着外婆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回礼？！
虽然动作幅度极小，神色依旧冷硬，但这……这已经是他对外人极少有的、近乎……尊敬的回应了！
苏晚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厉战的目光随即转向蹲在外婆身边的苏晚栀。阳光下的她，脸颊被晒得微红，眼神清澈，正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她的手里还拿着梳子，动作停顿在那里，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复杂？有审视，有探究，但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柔和？
四目相对，隔着短短的距离，阳光在空气中跳跃。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
苏晚栀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阳光下略显苍白的脸上，那长长的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和他紧抿的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直到外婆温和的声音响起：“晚栀，这位就是……厉镖头吧？”
苏晚栀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爆红，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是……是的，外婆。”
厉战的目光这才从苏晚栀身上移开，再次看向外婆，又是极其轻微地颔首。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后退一步。
“砰。”
院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
但方才那短暂的对视，那阳光下他对外婆的颔首回礼，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苏晚栀的心上。
她扶着外婆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心中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的潮汐。
他……承认了外婆的存在。用他那种沉默而笨拙的方式。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苏晚栀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门槛内外，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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