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被打入天牢的第七天，京城下起了入秋的第一场暴雨。楚小小正在女子学堂整理新到的药材，忽然看见张小六浑身湿透地闯进来，手里攥着块染血的衣角，脸色惨白如纸。
“楚姑娘！不好了！”张小六声音发颤，“周显……周显越狱了！”
楚小小手里的药杵“当啷”一声掉在石臼里，瞳孔骤缩：“怎么可能？天牢守卫森严，他一个文臣，怎么可能越狱？”
“是……是狱卒里有他的人！”张小六急得直跺脚，“刚才我去给牢里送药，亲眼看见天牢西南角的墙塌了个洞，周显的囚服碎片挂在荆棘丛上，狱卒说……说他带着几个死士，往城外跑了！”
楚景渊闻讯赶来时，楚小小已经让人备好了马。“我去追。”她翻身上马，腰间别着那把从萧烈尸体旁捡来的佩剑，剑鞘上的狼图腾在雨幕中闪着冷光。
“我跟你去。”楚景渊也跃上战马，亲卫们迅速列队，马蹄声在雨巷里敲出急促的鼓点。
“他为什么要越狱？”楚小小在马背上问道，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秋后问斩已成定局，越狱只会罪加一等。”
“他不是为了逃。”楚景渊的声音透过雨帘传来，“周显在朝中经营多年，手里一定握着更多人的把柄。他越狱，是想趁机反扑——说不定，他要去找那个真正的‘叛徒’。”
楚小小心里一沉。她们一直怀疑周显背后有人，能在天牢里安排越狱，绝非他一己之力。“你觉得……会是朝中哪位大人？”
“不好说。”楚景渊勒住马，指着前方岔路，“分兵。你带一队往西山方向，那里有他早年建的别院；我带一队去渡口，防止他渡江。”他从怀里掏出个哨子递给她，“遇事吹三声，我立刻来援。”
楚小小接过哨子，塞进袖管，策马拐进通往西山的小径。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泞难行，马蹄踩在落叶上，发出“噗嗤”的闷响。她想起周显在三司会审上的疯狂嘶吼，忽然明白——他不是怕死，是怕自己背后的人抛弃他，所以才要越狱寻找筹码。
快到西山别院时，楚小小让亲卫们放慢速度。远远望去，别院的院门虚掩着，里面黑灯瞎火，只有主楼的窗纸上透出微弱的光。她示意亲卫们隐蔽，自己则翻身下马，借着树影的掩护摸了过去。
刚靠近主楼，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是周显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扛下所有事，就保我家人平安！现在我成了阶下囚，你却见死不救，还想让我烂在牢里？”
另一个声音低沉而阴冷，听不出年纪：“周显，你太贪心了。那些交易账本，你留了副本吧？交出来，我可以送你去南境，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信你才怪！”周显冷笑，“当年萧烈的事，就是你借我的手办的，现在想卸磨杀驴？告诉你，账本副本我藏在安全的地方，你要是敢动我，我就把你和北狄勾结的事捅出去，让你身败名裂！”
楚小小屏住呼吸，指尖扣住了剑柄。萧烈？北狄勾结？这个声音的主人，竟然和二十年前的旧事有关！
里面突然传来器物破碎的声响，接着是周显的惨叫。楚小小心里一紧，正要冲进去，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是楚景渊，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对她摇了摇头，做了个“围”的手势。
亲卫们迅速包围了主楼，楚景渊一脚踹开房门。屋内一片狼藉，周显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没了气息。一个黑影正从后窗翻出去，楚景渊一箭射穿了他的衣袖，黑影踉跄了一下，还是消失在密林里。
“追！”楚景渊喊道。
楚小小蹲下身，探了探周显的颈动脉，已经冰凉。她的目光扫过周显紧攥的右手，掰开一看，掌心里是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个“赵”字。
“姓赵……”楚小小喃喃道，“朝中姓赵的高官，只有……”
“吏部尚书赵衡。”楚景渊走了过来，看着那半块玉佩，眼神凝重，“当年我父亲被诬陷，负责审理此案的，就是时任大理寺卿的赵衡。”
雨还在下，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楚小小看着周显圆睁的双眼，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周显越狱，不是为了逃，是为了和赵衡做最后的交易，却没想到成了灭口的牺牲品。
“他说的账本副本……”楚小小站起身，“必须找到。”
楚景渊点头：“搜！仔细搜，任何角落都别放过。”
亲卫们立刻行动起来，翻箱倒柜，敲墙砸砖。楚小小走到周显刚才坐的椅子旁，发现椅垫下有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册子——正是账本副本，上面不仅记录了周显与北狄的交易，还有几页写着赵衡与西域部落的往来，甚至提到了二十年前调换粮草路线的细节！
“找到了！”楚小小举起小册子，雨水透过破窗溅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却掩不住上面的字字句句。
楚景渊接过账本，指尖划过“赵衡”的名字，声音冷得像冰：“果然是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京城方向来的人。楚景渊让人把周显的尸体抬走，又将账本收好，对楚小小说：“赵衡老奸巨猾，没有确凿证据动不了他。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楚小小点头，目光看向黑影消失的密林。雨幕中，那片林子像个张开的巨口，吞噬了所有痕迹。她知道，赵衡既然敢杀周显灭口，就绝不会坐以待毙。这场仗，还远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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