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的日头渐渐烈起来,红裸藤的叶片已铺得密不透风,竹架被遮成个绿红相间的凉棚。顾念苏清晨走进来,脚边的泥土泛着潮润的热气,抬头时,忽然瞥见叶隙间藏着点不一样的东西——主藤最粗壮的那节叶柄下,鼓着个米粒大的青疙瘩,裹在层薄如蝉翼的绿衣里,像谁不小心掉了颗翡翠珠子。
“是青果!”小石头举着个竹制的小标尺冲进来,标尺上刻着细密的刻度。“太爷爷说立夏见青果,得记着它长多快。”他踮着脚把标尺凑近那青疙瘩,鼻尖几乎碰到叶片,“现在才三分长呢,太爷爷说要长到拇指大,才算坐稳了果。”说话间,叶片上的晨露滴在青疙瘩上,绿衣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爷爷背着个竹篓从院外回来,篓里装着刚采的紫苏叶。“立夏的青果怕晒,得给它挡挡日头。”他小心地摘下几片阔大的紫苏叶,用细棉线松松系在青疙瘩上方的藤条上,紫叶像把小伞,刚好遮住斜射的晨光。“紫苏味冲,还能防着虫蝇来捣乱。”他指尖碰了碰青疙瘩,那层绿衣竟更透亮了些,隐约能看见里面淡红的纹路。
顾念苏翻开《醒红记》,立夏这页夹着片干枯的花萼,边缘还留着点青褐色的印记。书页上写:“红裸孕果,需得三避——避骤雨打落,避烈阳晒蔫,避夜风过寒。”她指尖划过“避骤雨”三个字,瞥见天边已聚起淡灰色的云,风里也带了点湿意,忙转身去取墙角的油纸伞。
女孩提着个小陶罐过来,罐里是捣好的草木灰。“太奶奶说草木灰能护果蒂,让青果抓牢藤身。”她用竹片挑了点灰,轻轻撒在青疙瘩的根部,灰粒落在湿润的土上,洇出圈淡淡的白痕。刚撒完,那青疙瘩旁边的藤条上,又冒出个更小的绿点,像跟先来的青果打了个招呼。
小陈的孙子抱着个竹编的小罩子,罩子是用细竹丝编的,网眼密得能挡住黄蜂。“太爷爷见着黄蜂在藤架周围飞,说这罩子能护住青果。”他把罩子轻轻扣在结了青果的藤段上,竹丝碰着叶片,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罩子刚扣好,就有只黄蜂嗡嗡地飞来,在罩子外盘旋两圈,终究没找到空隙,悻悻地飞走了。
奶奶搬来张矮凳,坐在藤架下摘枯叶。“老叶挡着新果的光,得摘了去。”她捏着片黄透的老叶轻轻一扯,叶梗处渗出点黏黏的汁液,滴在青疙瘩旁的土上。“你看这新果多精神,”她指着刚冒头的小绿点,“有伴儿了,长得才更欢实。”
午后真的落了场急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啪”的声响。顾念苏守在藤架旁,看着雨水顺着伞沿流成细帘,青疙瘩在紫苏叶和油纸伞的双重庇护下,安稳地嵌在藤条上,绿衣被雨水洗得发亮,像裹了层晶亮的糖衣。
雨停时,夕阳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满架叶片都闪着水光。顾念苏数了数,藤架上竟藏了五个青疙瘩,最大的那个已长到指甲盖大小,绿衣下的红纹愈发清晰。她在账本上写下:“立夏,红裸孕青果五枚,护之,妥。”
晚风带着草木的清气漫进来时,青疙瘩们像是醒了盹,在叶隙间轻轻晃悠。顾念苏摸了摸手腕上的红裸仁手链,那温润的触感竟和青疙瘩的绿衣有些像。恍惚间似闻曾外婆的声音:“立夏的果,藏的是含蓄的盼头——不声不响地扎根,稳稳当当地生长,等风调雨顺的日子里,就把这点青,酿成秋后的甜。”她往藤根边浇了点井水,水渗进土里的声响,像给这些悄悄生长的青果,又添了份踏实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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