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彦再次败退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陕北高原。流民屯“忠义可风”的名声之外,更添了一层“善守能战”的赫赫威名。前来投奔的人流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其中不乏一些携家带口、略通文墨的下层士子,以及更多身怀各类技艺的工匠。流民屯,这个曾经只为求活的避难所,正不可逆转地向着一个区域性的政治、军事和经济中心演变。
战后的事务千头万绪,但核心层首先进行的是深刻的战术检讨。
“壕桥车……此前确未料到。”杨把总在军事会议上坦诚道,“若非顾先生、陈小姐提前测算,雷师傅赶制出阻路钉和地雷,此次必吃大亏。东虏亦在学,在变,我军绝不能固步自封。”
王老蔫补充道:“锐士营袭扰后方虽奏效,但巴彦此次对后勤护卫明显加强,我部亦有伤亡。日后敌后破袭,需更精、更准,一击便走,难以复制。”
林川总结:“守正出奇,缺一不可。正面防御需更多诡计与纵深,奇兵运用则需更隐蔽、更具突然性。各部需根据此次经验,调整训练与装备。”
检讨之后,是更具前瞻性的布局。
技术的突破面临着从实验室走向量产的最后一道,也是最艰难的一道关卡——标准化与质量稳定。
第一根合格的一体式铳管带给众人狂喜后,随之而来的是残酷的现实:后续铸造的铳管,废品率居高不下。内壁砂眼、厚度不均、甚至冷缩开裂等问题层出不穷。每一根废管,都意味着宝贵铁料和无数工时的浪费。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雷匠人对着又一炉报废的铁水,急得嘴角起泡,“必须找到更稳定的泥范配方,更精确的浇铸温度,还有……冷却的时机也至关重要!”
陈璇日夜泡在工坊,用她那套初步建立起来的记录方法,仔细比对每一次成功与失败的各项参数,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张五则带着老工匠们,凭借经验,反复试验不同的粘土、沙土配比,以求制作出更能承受铁水冲击和热胀冷缩的铸范。
这是一场耐心与毅力的比拼,也是经验与理论的深度融合。成功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与此同时,林川的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他再次派出了以沈文舟和吴秀才为首的使团,这一次,携带的不仅是粉条、陶器和《抗虏记》,还有流民屯部分可以对外交换的、相对成熟的农具图纸和改良的耕作方法。
“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换取物资。”林川对使团交代,“更要结交真正的朋友,了解天下的真实态势。尤其是……李闯王与朝廷的战事,以及东虏在关外的动向。”
历史的联动,不再满足于与张溥等少数精英的书信往来,而是开始主动地、有策略地编织一张更广阔的关系网络。
使团出发后不久,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通过黑石寨的渠道,秘密来到了流民屯。
来人自称姓范,是山西的一名商人,但其言谈举止和对局势的洞察,远非寻常商贾可比。
“林当家,诸位英雄。”范商人开门见山,“在下听闻贵屯屡挫东虏兵锋,心向往之。此番冒昧前来,是代表晋地一些……心向大明的朋友,想问一句:若东虏大举入寇,朝廷不支,贵屯是愿偏安一隅,还是愿与我等携手,为这华夏江山,留一分元气,争一线生机?”
他带来的“礼物”,是一批流民屯急需的、品质上乘的硝石和硫磺,以及……一张粗略的、标明了晋陕之间几条隐秘商道与几个潜在盟友位置的地图。
这个问题,比官府的书办更尖锐,比巴彦的刀锋更寒冷。它直指流民屯未来的根本道路。
林川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这个问题背后,是明末暗流汹涌的各方势力博弈。接纳这份“礼物”,意味着流民屯将更深地卷入天下这盘大棋,再也无法独善其身。
送走范商人,林川独自登上北面的了望塔。寒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袍。脚下,是日渐繁盛的屯堡;远方,是迷雾重重的未来。
技术攻坚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外部伸来的橄榄枝却带着未知的风险与机遇。
深根,是为了扎稳立足之地;远略,则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中,寻找到那一线破局而出的曙光。
他知道,下一次巴彦再来,恐怕将不再是区域性的冲突,而可能是更大风暴的前奏。流民屯必须在那之前,让自己变得更硬,也让自己的朋友,变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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