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炉区的技艺突破带来了短暂的振奋,但现实的压力很快如阴云般重新笼罩。王老栓清点完仓廪,那张布满沟壑的脸皱得更紧了,他找到林川时,声音都带着干涩:
“林哥儿,粮食……最多再撑半个月。这还是在紧巴巴算着李岩那三日军粮的情况下。新粮下来还得一个多月,这青黄不接的关口……”他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忧虑沉甸甸的。
与此同时,孙小眼带回的情报也证实了最坏的猜测。巴彦并未因初次受挫和李岩的牵制而放弃,南岸的清军营地规模在扩大,新的营帐不断立起,显然有援军抵达。更令人不安的是,清军开始在沿岸砍伐林木,大量打造简易木筏和攻城器械,其意图不言而喻。
“巴彦是在等,等我们粮尽,或者等一个总攻的时机。”杨把总指着沙盘上代表清军的密密麻麻的标识,语气沉重。
内乏粮草,外有强敌。流民屯仿佛被架在火上烘烤。
然而,绝境往往能催生出意想不到的智慧。在一次关于如何筹措粮食的议事中,一直负责内部监察、沉默寡言的陆夜不收难得地开了口:
“屯内粮食不足,但……未必所有粮食都在明处。”他声音不高,却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陆先生何意?”吴秀才追问。
“属下近日梳理旧卷,发现一些早年记载。陕北、晋西一带,大户、宗族乃至前朝卫所,为避战乱匪患,多有修建秘密粮窖、藏匿物资的习惯。有些窖藏,甚至能支撑数年之久。”陆夜不收缓缓道,“巴彦部占据北岸时日不短,但其注意力多在城池要道,对这些乡野之间的隐秘,未必探查得清楚。”
这个思路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是啊,这片土地饱经战乱,能存活下来的势力,谁没有几分藏匿保命的本事?
“孙小眼!”林川立刻下令,“你的人,立刻分散出去,重点寻访那些原本居住在此地、熟知本地掌故的老人,尤其是曾经的大户人家、或是卫所军户出身的人!小心行事,莫要惊动清军和李岩部。”
“明白!”
命令迅速被执行下去。几天后,孙小眼带回了一个关键人物——一个原本地卫所的老书吏,姓马,年近六十,乱起时家破人亡,侥幸逃入流民屯,平日里沉默寡言,只在文书房做些抄写整理的工作。
被带到林川面前时,马书吏显得有些惶恐。当林川屏退左右,只留吴秀才在侧,委婉地问及旧日卫所是否有隐秘仓储时,马书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吴秀才几乎要放弃时,他才用干哑的嗓子开口:
“有……是有一个。不是卫所官仓,是……是当年千户大人私下营建的,知道的人不多。原本是防备上官核查和……以备不时之需。”他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那个时代小人物的狡黠与无奈。
“在何处?”林川的心提了起来。
“离此往西三十里,黑风峪深处,有一处废弃的石灰窑。粮窖……就在窑洞最深处,伪装成了塌方的废矿道。”马书吏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决绝,“小的愿带路!只求……只求林当家若能起出粮食,莫要忘了这屯里嗷嗷待哺的乡亲!”
希望,在绝望的土壤中悄然萌发。林川立刻召集杨把总、王老蔫秘密商议。此事关系重大,需绝对保密,且要穿越清军可能活动的区域,行动必须迅捷隐秘。
当夜,一支由王老蔫亲自挑选的二十人锐士营小队,在马书吏的带领下,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出流民屯,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他们携带的不是刀枪,而是更多的麻袋和简易推车。
所有人的心都悬着。等待的三天,比之前的血战更加煎熬。
第三天深夜,当王老蔫带着满身尘土和疲惫,却眼神发亮地站在林川面前,用力点了点头时,林川一直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
“找到了!粮食!很多!主要是陈谷和豆类,有些受潮,但大部分还能吃!还有……还有几箱封存完好的铁料和火药!”王老蔫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这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核心几人之中。很快,一批批粮食在夜色的掩护下,被秘密运回流民屯,存入更加隐蔽的地窖。虽然仍不足以支撑太久,但足以将这生死线大大延后。
更重要的是,这条“暗渠”的发现,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在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地下,或许还埋藏着更多未被发现的生机。
巴彦在调兵遣将,准备着雷霆一击。而他不知道,他要扼杀的对手,刚刚从大地的脉络中,汲取了一口续命的甘泉。生存的博弈,在明枪暗箭之外,还在更隐秘的层面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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