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是一个极其宽敞、陈设简约到近乎冷酷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并非自然景观，而是模拟出的、过于完美的星空和地球全景，无声地宣告着此地的与世隔绝。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一切都精准、洁净，却毫无生气。隐士站在窗前，看着那颗虚假的蓝色星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手腕和脖颈上的限制器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表明他的一切生理活动和位置都处于严密监控之下。
门无声滑开，诺亚独自一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电子档案板。他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研究服，脸上带着那种程式化的、温和而疏离的笑容。
“希望这里的环境还能让你满意，‘隐士’先生。”诺亚将档案板放在房间中央的金属桌上，“考虑到我们未来可能的长期合作，我觉得有必要让你更深入地了解‘方舟’的宏伟蓝图，以及……我们正在从事的、真正伟大的事业。”
隐士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诺亚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操作了一下档案板，房间的灯光微微暗下，他们面前的空气中投射出一幅巨大的、不断旋转演化的三维星图，其中标记着数个闪烁的光点和复杂的航线。
“戴维斯和李理事，他们的眼光太狭隘了。”诺亚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普罗米修斯’计划，仅仅着眼于个体的‘优化’和可笑的‘意识转移’，试图在一个即将沉没的星球上争夺几块漂浮的木板。而‘方舟’……”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炽热，手指划过星图中的那些光点，“……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是文明的存续与升华！”
星图放大，聚焦在其中一个光点上，展开成复杂的结构图和数据流。“我们已经在近地轨道、月球背面、甚至火星基地，建立了数个‘方舟’前哨站。它们不仅是避难所，更是文明的火种库，存储着地球生物的完整基因图谱、人类所有的知识精华、以及最优秀的……意识样本。”
“意识样本？”隐士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是的。”诺亚点了点头，语气变得如同在介绍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经过筛选、优化、去除了劣根性和情感弱点的、最纯粹、最稳定的意识结构。它们将成为新世界的‘奠基者’，在适合的星球上，引导新的文明形态，避免重蹈地球的覆辙——战争、污染、资源的无度掠夺以及……道德的沦丧。”
他切换了投影，展示出几个模糊的、仿佛在沉睡中的人形光影。“顾影小姐，就是我们所发现的、最接近完美的‘基石’原型。她的意识结构虽然因实验和疾病变得脆弱，但其底层框架，尤其是在与‘奠基者’基因和‘欧米伽协议’交互中展现出的特殊性，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潜力。我们需要理解它，修复它，然后……复制它，优化它。”
投影再次切换，出现了苏晚躺在医疗舱中的实时画面，她的脑部活动被以极其复杂的数据模型呈现出来。
“而这位苏晚女士，”诺亚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她的意识在遭受那种冲击后依然保持了基本结构，甚至能主动介入并记录下关键数据，这种韧性和适应性同样罕见。她或许能帮助我们完善意识传输和缓存过程中的稳定性问题。她们两个，是‘方舟’计划不可或缺的拼图。”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隐士身上：“至于你，和‘记忆归档者’所守护的那些‘禁忌知识’……它们并非洪水猛兽。在正确的引导和严格的控制下，它们将成为‘方舟’规避风险、选择最优航线的‘罗盘’。我们不需要毁灭知识，我们需要的是……驾驭知识。”
诺亚张开双手，仿佛在拥抱整个虚拟的星空：“加入我们，隐士。这不是为某个组织或个人服务，这是为了人类文明的整体未来。在必然到来的、无论是环境崩溃还是自我毁灭的终局之前，为我们的种族，保留重启的火种。这是超越一切道德桎梏的、更高的使命！”
他的话语充满了蛊惑力，将血腥的人体实验和意识掠夺，包装成了拯救文明的伟大牺牲。他将自己放在了上帝（或者说诺亚）的位置，决定着哪些意识有资格登上“方舟”，哪些该被遗弃在即将毁灭的旧世界。
隐士沉默地听着，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所以，在你规划的‘新世界’里，像戴维斯，像李理事，甚至像顾言和他的父亲……这些充满了‘瑕疵’和‘劣根性’的旧人类，都没有登船的资格，对吗？”
诺亚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维持着风度：“进化需要代价，隐士。有些负担，必须被舍弃，才能飞得更高更远。顾言……很遗憾，他的情感牵绊太重，执念太深，注定无法适应新世界的纯粹。至于其他人……”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我明白了。”隐士点了点头，不再看那宏伟的星图，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虚假的星空，“你的‘方舟’，需要的不是船员，而是……货物。被筛选过、处理过、打上标签的货物。”
诺亚微微蹙眉，似乎对“货物”这个说法感到不悦，但他没有反驳。“你可以这样理解。但这是为了更大的善。”
“更大的善……”隐士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嘲讽。他转过身，走向房门，“我需要单独待一会儿。”
诺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深邃。他并不指望一次谈话就能让“隐士”归顺，但他相信，在绝对的力量和“崇高”的目标面前，任何理智的人最终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隐士回到窗前，看着那颗虚假的蓝色星球。诺亚的“方舟”计划，比戴维斯的疯狂更加系统，更加宏大，也更加……令人窒息。它不像“普罗米修斯”那样充满血腥和混乱，却用一种冰冷的、绝对的理性，将人异化为可以随意筛选、改造、使用的“资源”。
顾影是“基石”，苏晚是“稳定器”，他是“罗盘”……而顾言，以及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则是可以被舍弃的“负担”。
这里没有囚笼的栏杆，却有着更坚固的无形壁垒。反抗诺亚，不仅仅是反抗一个组织，更像是反抗一种被设定的、冷酷的“天命”。但他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动摇。方舟或许已经起航，但谁规定，船上的“货物”，不能拥有自己的意志？
他轻轻触碰了一下手腕上限制器的边缘，一个极其微弱的、非标准的频率信号，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发送了出去。这是留给外部，或者……留给那些同样不甘心成为“货物”的人，最后的信息。博弈，在诺亚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方舟内部，悄然继续。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急诊夜未央禁欲教授他暗恋成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