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对钦天监和“凝神香”的失望,很快转化为更深的焦躁与更强烈的索取欲。常规手段见效缓慢,非常规手段又似乎无效,那点深藏的“宝藏”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层无法打破的坚冰。
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几乎让他夜不能寐。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将一份奏书递到了他的案头。
奏疏并非来自正规朝臣,而是一位自称“云霞子”的游方道士。文中并未直言朝政,而是大谈“上古炼气”、“元神蕴养”、“启蛰复苏”之法,言语玄奥,引经据典,最后隐约提及,或有秘法能沟通“沉疴蛰伏之灵识”,助其“重燃本源之火”。
若是平时,朱棣对这种江湖术士之言多半嗤之以鼻,扔在一旁。但此刻,他正陷入无计可施的困局,这封奏书如同黑暗中递过来的一根稻草,他下意识地便想抓住。
“宣这个云霞子。”朱棣放下奏书,声音低沉。
翌日,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长须飘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的中年道士,被引至偏殿见驾。他步履从容,眼神澄澈,见到天子亦不卑不亢,只行了一个道家稽首礼。
“山野之人云霞子,参见陛下。”
朱棣目光如炬,打量着他:“你的奏疏,朕看了。所言‘启蛰复苏’之法,所指为何?”
云霞子微微一笑,从容道:“回陛下,天地万物,皆有灵机。灵机蛰伏,或因外伤,或缘神损,状若枯木死灰,然一点真性未必全泯。犹如寒冬覆土之种子,看似无生,实则内蕴生机,只待春雷细雨,便可破土重生。”
他话语间,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东宫方向:“寻常药石针砭,乃滋养血肉皮囊,于神损之症,犹如隔靴搔痒。欲唤醒蛰伏真灵,非以同频之‘神引’不可。贫道师门所传‘蕴神谱’与‘启灵音’,乃采集天地间特定生机波动,编谱成曲,以特定法器奏响,或可直透识海,润泽真灵,激发其自救之本能。”
这番话,半真半假,玄之又玄,恰好搔到了朱棣的痒处。他不需要完全听懂,只需要相信此法“或许有效”。
“你需要什么?”朱棣直接问道。
“需一静室,靠近…灵机蛰伏之处最佳。”云霞子道,“需金、玉、檀木若干,贫道需制作发声法器。还需陛下准贫道每日定时施法,期间不可有外人打扰。”
“准。”朱棣毫不犹豫,“朕给你十日。若有效,朕不吝封赏;若无效…”他后面的话没说,但眼中的寒意已说明一切。
云霞子再次稽首:“贫道必竭尽全力。”
于是,就在东宫偏殿的隔壁,一间原本堆放杂物的厢房被迅速清理出来。内帑送来了云霞子所需的金玉檀木。很快,一阵阵奇异的、并非丝竹亦非钟鼓的乐声,开始每日定时从厢房中传出。
那声音时而如同溪流潺潺,时而如同风吹竹林,时而如同玉石轻叩,音调奇异,节奏独特,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试图引人宁静又隐含刺激的波动。
朱棣下令,在此期间,除云霞子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偏殿和厢房,连每日送药膳的太监和值守太医都被要求远离殿门,以免“干扰灵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立刻被李时珍那刚刚苏醒一丝的感知本能所捕捉。
那奇异的乐声,穿透墙壁,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涌来。这种声音并非普通的声波,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经过精心编排的、试图与生命精神波动产生共鸣的能量频率!
对于常人而言,这乐声或许只觉得奇特,甚至有些悦耳。但对于李时珍那脆弱而敏感、正依靠本能缓慢修复的结晶体网络而言,这外来的人工“神引”,不啻于一种强烈的干扰和入侵!
那乐声试图强行与他的灵光旋转频率同步,试图钻入他的识海,按照施法者的意愿去“刺激”和“引导”!
这引发了那一点微弱灵光最强烈的本能抗拒!
旋转骤然加速,变得混乱而尖锐,刚刚开始弥合的裂纹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那层自行形成的、用于屏蔽凝神香的微弱滤网,在这专门针对“神念”的乐声冲击下,显得摇摇欲坠。
不适!强烈的不适!甚至比面对朱棣的龙气探查和凝神香时更甚!
那乐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针,试图刺入他的核心,搅乱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节奏。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最深切的排斥和厌恶感,弥漫在那一点微弱的意识碎片中。
他无法思考这声音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他只能凭借本能去抵抗!
那旋转的结晶体开始以一种更复杂、更混乱的方式震动,拼命地调整着自身频率,试图摆脱那乐声的纠缠,试图将其排斥在外。这过程极其耗费能量,刚刚积蓄起来的一丝丝药力被快速消耗。
效果是有的。那乐声的“引导”大部分被混乱的自身频率所干扰、折射,未能真正侵入核心。但代价是巨大的,修复进程几乎陷入停滞,灵光甚至因为过度消耗而显得比之前更加黯淡。
施法的云霞子,闭目盘坐于厢房之中,面前摆放着几件造型奇特的玉磬、金铃。他手指轻抚,发出阵阵异响,眉头却微微蹙起。
在他的感知中,隔壁那“蛰伏灵机”对他的“蕴神谱”反应极其异常!并非毫无反应,也并非顺利接受引导,而是一种混乱的、激烈的、毫无规律的抗拒和扭曲!就像是一潭死水,你投入石子期望泛起涟漪,它却整个沸腾炸裂开来!
这完全不符合师门典籍中记载的任何一种情况!要么彻底沉寂无反应,要么逐渐被引导共鸣,怎会如此狂暴排斥?这让他心中惊疑不定,只能不断变换乐谱段落,试图找到一种能被接受的频率。
而这一切,落在偶尔前来、站在远处感知的朱棣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景象。
他能感觉到隔壁云霞子施法时那奇特的能量波动,也能模糊感觉到偏殿内那死寂之中似乎因此产生了一些“反应”和“波动”!虽然无法清晰分辨那是抗拒还是接受,但只要有“反应”,就比之前一潭死水要好!
这让他心中再次升起了希望。
“看来此法有效!”朱棣对身边的心腹太监道,“告诉云霞子,放手施为,不必顾忌!只要能让其复苏,朕许他国师之位!”
皇帝的鼓励和重赏传来,云霞子心中却是叫苦不迭。有效?这分明是快要失控了!但他不敢直言,只能硬着头皮,加大了施法的力度,奏响了“蕴神谱”中更为激进、刺激的段落。
更强烈的奇异乐声,如同无形的风暴,冲击着偏殿。
李时珍那一点灵光的抗拒也达到了顶点!旋转混乱到了极致,裂纹似乎又有扩大之势!就在这极致的对抗中,那深藏的、属于未来认知的本能,再次被逼显现!
并非思考,而是一种纯粹的、基于庞大知识底蕴的“模拟”与“反射”!
那旋转的结晶体无意识地捕捉了外界乐声的特定频率段,然后以其为核心,瞬间模拟、衍生出无数种类似却更加复杂、混乱、不和谐的“杂音”,猛地反向“播放”了出去!
这并非有意识的攻击,而是纯粹本能级的、混乱的能量反涌!
“铮——!”
正在全力抚磬的云霞子,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尖锐、冰冷、完全不似人间应有的异响,猛地穿透了他的乐声,直刺他的耳膜,更撞入他的识海!
“噗!”云霞子浑身剧震,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煞白,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面前的玉磬之上!乐声戛然而止。
他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手指颤抖地指着偏殿方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瞬间的反噬,让他神魂震荡,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绝对的、高等的、对他那简陋“秘法”的蔑视和碾压!仿佛蝼蚁试图用树叶去撬动山岳,却被山岳无意间滚落的一粒石子砸得粉身碎骨!
隔壁偏殿内,在那本能的反击之后,李时珍那一点灵光也因过度消耗而陷入了极度的虚弱,旋转几乎停止,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外界的入侵乐声,终于停止了。
死寂,重新笼罩了两座宫殿。
远处的朱棣,只听到乐声突然中断,眉头一皱,正要派人询问,却见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跑来,惊慌道:“陛下!不好了!仙师…仙师他吐血了!”
朱棣脸色一变,立刻快步走向厢房。
只见云霞子面如金纸,盘坐在地,道袍上沾染着点点血迹,面前的法器也光泽黯淡。
“怎么回事?!”朱棣厉声问道。
云霞子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惊惧未消,声音虚弱:“陛下…恕贫道无能…此…此物灵机,非是蛰伏,实乃…实乃深不可测,反噬惊人…贫道之法,如同以草绳撼巨树,非但不能引之,反遭其害…陛下,此法不通,强行为之,恐有奇祸…”
他不敢说那是高等存在的本能反击,只能含糊其辞,将原因归结为对方太过“深不可测”。
朱棣闻言,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了看狼狈的云霞子,又望向隔壁死寂的偏殿,心中惊疑、失望、愤怒交织。
深不可测?反噬? 难道这废物…并非简单的身怀异术,而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还是说这云霞子根本就是个骗子,技艺不精,遭了反噬还在此故弄玄虚?
“将他带下去‘静养’!”朱棣冷冷下令,不再看那道士一眼。
希望再次破灭,甚至蒙上了一层更诡异的阴影。
而偏殿内,那一点灵光在耗尽最后力气击退入侵后,已陷入油尽灯枯的沉寂。它本能地、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最后一丝游离的药力微粒,试图重新点燃那微弱的星火。
方士惑心,终遭反噬。 本能抗拒,险中求生。 这温养囚牢中的博弈,变得越发凶险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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